谢挽春被尘烟呛的咳嗽,随手掐了一个除尘术,将方寸之地清除的干干净净。
抬眼看明堂,明堂上站着一人高的两个尊者,一个绿脸长舌,一个红脸圆目,花花绿绿的不似正常人供奉的神明,半分没有暖人之气,还透露出一股歪门邪道的味道,红的像泼了血似得邪门。
怪不得着村子得绝种,真是什么叫不出名字的野神都敢信,还不如供南冥山首徒的灵好用呢,谢挽春暗自腹诽。
“是么?”
一声微弱但清晰的问候直直钻入谢挽春耳畔,声音干枯着怪笑,不过谢挽春注意到似乎只有他一人听到了这小把戏,便不以为意地当做没听见,剜了一眼只敢吓唬人的不出名仙。
青禾道人深鞠了一躬,嘴里念了不知道什么咒语,等了一会,似是在认真等待着两个尊者的回复,没成想仙人们不给面子,青禾道人撇了撇胡子,随后便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青禾道人看了一眼舟车劳顿的几人,体谅道:“今天在此地休息一夜,你们几人多施几个除尘咒,将就着住一夜,明日再赶路。”
谢挽春看了一眼自己被蹭了一道灰的袖子,嫌恶的眼色毫不避讳,这破地方真不是他能落脚的,想他好歹当凡人的时候还是龙子凤孙,有天能睡在这种荒山野村是他没能想到的。
是夜,谢挽春独自歇了一间屋,身子底下的咯人的硬木板子,本应该是一夜无眠,可不知怎么,他这一夜过的格外香甜。
“睡醒了么?”耳畔又响起了那干枯的声音,阴魂不散似得在他耳畔晃悠,谢挽春终于不厌其烦,可等他睁开眼起身的时候,倒被自己这副模样给吓到了——
自己衣衫凌乱,还有好几处被人生生用力气撕开,而身上也十分不堪,青紫一片,仿佛才遭受了凌虐。
谢挽春稳住心神,起身将衣服拢好,随即便下了地,任他都中了招,还不知道那几个得变成什么样子。
“出去?嘻嘻,你不会想看到外面的一切的。”
谢挽春细细品了品这句话,福至心灵地和先前看见的绿脸长舌的尊者联系起来,不过他也没在怕的,只步履坚定地推开了门,面前再不是破村子荒凉的情景,却是南冥山脚下的遇龙镇。
依旧的人头攒动,热闹鼎沸。
谢挽春心里冷笑了一声,怕是他此时正身陷幻境,可眼前的一切纤毫毕现,能把幻境造的这般逼真,恐怕是自己在天黑之前迈入那个祠堂开始,便中了那尊者的招。
谢挽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颇为奇怪的是街上的行人看不见他似得,只一味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事,谢挽春看了一眼周围的场景,只觉得十分熟悉。
他确实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十几年前,他和他皇妹偷跑出来,来的便是遇龙镇。
便是那次,他皇妹被歹人所害,而自己也因此拜入了青禾门下,做了首徒。
谢挽春像心有灵犀似得来到街角一处,好巧不巧过了一会,便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和皇妹,人潮拥挤不过片刻,二人便又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那绿脸长舌的鬼怪究竟是什么意思?弄这么一出来给他看,难道不应该是什么法术恶毒便来什么?
谢挽春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拼命回想自己幼时那段已经结了疤的记忆,谢挽春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口,没过多时,便看见自己携皇妹从这里走过,只是,当时年纪还小的自己并不清楚,这一遭本是临时起意的出宫玩乐,却要了他亲妹妹的命。
两个孩子成双成对地走出了遇龙镇,谢挽春也跟着他们,没过一会,少时的自己为了给皇妹买一朵珠花,便又返回了镇内。
谢挽春想将给当初的自己提个醒,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半点。
和回忆中的一样,自己回到原地,看到的不是静待着自己的妹妹,而是一具没了呼吸的尸体。
谢挽春神色阴翳,随即便拿起配剑掠世对着幻境开始强行破除,只见剑光翻飞,幻境从一开始的天衣无缝逐渐产生裂纹,那古怪渗人的声音便又开始作祟。
谢挽春干脆收了剑,除却此事,他平生数十载再没有碰不了的伤疤,那神出鬼没的声音又开始桀桀乱叫,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他从没看过的情景。
那声音古怪又刺耳:“你以为我只会看到过去?这里,是你不敢面对的将来……或许你有兴趣……”
谢挽春十分恼火这东西,可身处幻境,几乎使不出来力气,只好暂时忍受那怪叫在耳边的声音,伺机突破幻境。
遇龙镇的幻境破灭,接踵而至的是敲锣打鼓震天响的嫁娶喜音,他站在看客之中不明所以,只见高台上两位新人身着红色喜袍,完成两拜大礼,台下尽是祝贺欢呼声。
而直至下一刻,那对新人转身拜天地,他才看清,高台上那丰神俊朗的新郎,正是盛渊。
旁边与他共结连理的,不是旁人,正是时越。
谢挽春呼吸一滞,他看到盛渊对时越浅笑了一下,那笑不带半分杂质,仿佛无论世间万家如何,他眼中独有他一个。
盛渊此人,对谢挽春、对旁人来说是轻佻的,可谢挽春分明感觉的出来,他那双瞳孔里,装满了对那人的偏爱和郑重。
就算是幻境,他还是疼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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