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渊联想到谢挽春:“是剑修的灵力?”他大师兄修剑道,若是时越在湖底遇见的是谢挽春,也并不奇怪。

“应当……是的,不过很奇怪,我在湖底被打伤,方想追上去,可等我追踪到那缕属于剑修的气息之后,魔魂就消失了……”时越欲言又止,才缓声道:“也许是我弄错了,你们正道人士,向来是不屑于与我们为伍的。”

盛渊斜倚在窗边,腰修腿长地背靠窗棂,听言笑了一声,似乎自从他遇见这个不属正道的妖修开始,自己便寻到了不同的滋味,这人身上邪魔之气甚重,但却没有害人之心,端的是出尘不染,独独自己深陷泥沼,偏要妄自菲薄,也许即使像邪道那本就污糟的地方,也会有这种自视卑劣的反骨出现吧。

某些地方,确与他同病相怜。

盛渊不以为意:“为不为伍说不准,可我确实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时越闻言看了他一眼,那张好似不会有表情的脸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数十年来,从来没有人如此照顾过他,即使身在歧途,也少不了汲汲营营,所幸他没沾染那些心狠手辣的算计,可三人成虎之辈不少,他低声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日之恩,来日我必相报,交朋友就不必了。”

盛渊也不强求,追问道:“对了,听你描述,那魔魂好像挺厉害的,你们派内就这样让它轻而易举地逃脱了?竟还叫你孤身前来涉险?”

时越道:“魔魂之事事关重大,鲜少为人所知,且派内各自为政,一旦泄露,免不一场恶战。”

盛渊了然道:“原来如此,这么大的机密肯与我说,看来我们注定不会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时越眼神空荡荡地看向窗棂,道:“应当是将魔魂捉拿后回到门派。”

盛渊应了一声,随即浅笑着望向床上躺着的时越,这人与他素未相识,却意外的十分合乎他的性子,他十分好奇,能在驱魔乱舞的门派活成的这样清峻之人,皮肉骨血的背后,究竟或者一个怎样的灵魂。

戌时,天色渐暗,入夜的冷风夹着潮湿的水汽袭来,谢挽春几人在客栈下了榻,由李夙吩咐过后,饭席便被设在客栈二楼的一处雅座,望过窗子,正好能瞧见远处南冥山的松涛林海,隐秘在钟灵毓秀的群山之间,师兄弟三人加个龙蛋,一时无话。

李夙夹了一筷子菜,先声夺人道:“这个酒楼的菜,可比大师兄做的好多了,色味独绝,浓香袭人,师弟诚心建议在南冥山菜谱上录用这一道湖鱼辣椒……!”

谢挽春没心情动筷,从他三人聚到一起,自己就没理会盛渊一眼,而后者没察觉到异样的神情,更让他产生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甘和挫败。

谢挽春提醒道:“你要是还打算回门派,就别挑三拣四的,我做的饭难道比不上这里的?难不成把你们一个个吃成面有菜色了?”

盛渊接道:“哪有,师兄的手艺天上有地下无,即使有时成品不佳,也一定是山里时蔬鲜肉少的原因,师弟诚信建议,可以把二师兄架在火上烤,说不定别有风味。”

谢挽春哼了一声,将脸转向窗外,直到此时,盛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决计是惹到大师兄了。

场面一时凝固,李夙终于开口问道:“师弟,那个笼中人,你打算怎么处理?是放了他还是……”

后者用菜豆摆出一个难以名状的图形,漫不经心又掷地有声道:“他受了重伤,我想把他带回南冥山修养一段时间。”

谢挽春闻言炸了毛,但也没有过于诧异,掩在袖袍底下的手捏的发白,仿佛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自打那个人出现,自己可谓是跌宕起伏,无处顺心,谢挽春喉咙涩了一会,低声道:“那人来历不明,还是个妖修,而且他……”

话音未落,便被盛渊打断,盛渊道:“时越没有做过坏事,他性格虽然清冷孤僻,但没有坏心,正道邪道,又是谁规定的,师兄,你不是最看不惯这虚空的羁绊么?”

谢挽春喉咙发紧:“我……”

盛渊为谢挽春添了一筷子菜,心平气和道:“我会向师父说明此事,这事由师父他老人家决断吧,师兄慢用,我回去研究心法。”

言毕,便起身回了房间,空留一脸无措的李夙和明显失神了的谢挽春。

谢挽春眼神落到盛渊方才用菜豆摆的形状,仔细看去,是一个‘时’字。

谢挽春浑身的血液似乎凝滞,只双手死劲地捏着衣袖,他喘息着让自己尽快脱离这种冰冷之中,脑海中不断现出一个想法:

自已方才,怎么如此像棒打鸳鸯的棍棒?

在这段诡异又让人心绞的关系中,自己如何自处?是冷漠的旁观者,还是真正的鸳鸯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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