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那边,沈水生正跟一帮人掷色子呢,身后来人也没理会,直到旁边的赵赶鹅推他一下,“水生哥,你家嫂子来了。”
他是蹲着的,何巧女是站着的,沈水生一回头就见何巧女低头冲他一笑。
沈水生吓了一跳!
“你,你要干啥?”
何巧女来的路上就一直琢磨着,怎么能留住沈水生,她想了又想,沈水生最烦自己啥。
对,沈水生最烦自己哭。
何巧女又想到二哥那么疼徐氏,大概就是因为徐氏每天都笑眯眯的,于是何氏这一路过来就一直在练习怎么笑。
可大概因为好久不笑,脸上的肉都不咋好使了,等她见到沈水生挤出来这么一下,真是比哭还难看。
沈水生想张嘴骂,就听他身边的赵赶鹅大喊一声,“豹子,豹子!”
他一回头,原来是自己扔出去的那一手色子。
赢了!
这一赢就歇不住了,沈水生手气开始旺起来,直到大部分人手里的铜板都没了,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
赵赶鹅凑过来,“水生哥,你看你把哥几个的钱都赢走了,那萝卜就便宜点卖呗。”
沈水生从进来开始就把萝卜咸菜往窗台上一放,那香气勾得人直流口水。村里人到了冬天好些家只吃两顿,见天的三根肠子闲了两根半,有这好吃的在眼前,哥儿几个恨不得都没心思赌钱了。
沈水生惦量着自己手里的铜板,斜睨赵赶鹅一眼,“没钱了,还想吃,是不?”
“是是是。”
“那拿东西来换啊,手里没钱家里还没米没油吗,再不济拿点盐来也行啊!”
何巧女没成想出来一趟收获颇丰,等跟着沈水生往家走时,手里拎一堆东西也没觉得累。
挣到粮食的沈水生看起来更俊了,何巧女讨好地问,“杏儿他爹,你那会回家咋也没回咱屋看看。”
沈水生正低头寻思着怎么能把萝卜卖出花样来挣更多的钱呢,顺嘴回道,“跟咱娘聊了会,想着出来卖咸菜,就没回屋。”
“聊啥了?”
“就你们婆娘的事。”
何巧女听这话脚后跟都挪不动了!看来她大嫂真是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幸亏嫂子给自己指点了,要不这会儿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休了?
沈水生走了几步见何氏没跟上来,回头问她,“你傻站着干什么?拿不动就我拿。”
何巧女紧着想讨好,哪敢让他拿,可到底没忍住眼泪,“水生,往后我再也不哭了,你也别烦我,我也不让我娘家人再来了,你就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跟咱娘说说别休了我行不行。”
沈水生一看何巧女哭就脑仁子疼,“你再也不哭了?那你现在干啥呢?还有,谁跟你说我要休了你?”
沈水生脑子转悠了一下,除了张氏,没别人。
“大嫂说的,是不?”
何氏委屈巴拉地看着自己男人,没敢点头,可也没摇头。
沈水生乐了,他大嫂这心真大,自己院儿都快着火了,还担心何巧女呢?!
好歹沈水生没跟自己再发脾气,何氏暂时安了心,跟着爷们回了家。
徐氏干活麻利,手底下出活,这会儿一件棉衣已经做成了。这件是给王氏做的,王氏穿上去,身上暖着,心里也觉得这日子是越发地有奔头了。
三人正比划呢,见水生跟他媳妇一起进来,手里还拎着那些东西。
“这……拿萝卜换的?”王氏瞅了一下,有点高梁和苞米,还有点红薯和豆角干,一个油纸包里还包了点盐。
虽说不是铜板,可都是些地里种出来的好庄稼,盐也用得上,细算一下,换回来的东西得是那点萝卜成本的两倍都不止。
何氏赶紧替自己男人吹嘘起来,“娘,是,这些都是杏他爹用萝卜换回来的,你看,我就说我男人行,你们都说不行,这不是虽然没挣回钱,倒也挣回吃的来了!”
王氏翻了何氏一眼,因为心里高兴,都没稀得骂她。谁说我儿子不行了,那是我生的,哪个不行!
张氏这时候听到动静也凑过来了,本想着看这边怎么打得热闹,结果一推门,里面笑成一片,二房的和三房的都在,谁脸上也没个哭模样啊。
张氏慌了,细细一听,原来是沈水生把萝卜咸菜给卖了?!
她上手摸了一把苞米粒,瞅准机会给沈水生拉到屋外头,“老三,你这也能挣钱了,嫂子替你高兴。那既然这样,嫂子就跟你说个事儿。你知道不,昨儿巧女她娘来家,回去的板车钱还是我掏的,一文呢。”
沈水生正想着没法子治他大嫂呢,一听这话来主意了,“是吗,那三弟我谢谢大嫂替我尽孝了!”
张氏见他没掏钱的意思,脸拉下来了,“谢谢,一句谢谢就完啦?”
沈水生往前凑了一下,“一句谢谢不够啊?那大嫂,三弟我谢谢谢谢……谢谢谢大嫂啦!”
一口气,他喊了十多声谢谢,“这回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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