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半个月前秀娘捎信说想回来看看,我吃着你们家做那萝卜干真是好吃,等秀娘回来,你再让珍珠给我做点?”
秀娘就是沈喜荷的闺女。
“那有啥难的,说做就做。那你记着秀娘临走时告诉我一声,让她给娇娥也捎点回去。”
沈喜荷就答应说记得了,顿了下又问,“等过了大年娇娥是不是得回来看看?这嫁了快三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我原来问过秀娘,说娇娥她婆婆对她还不错,可我这心里不踏实,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好不好的外人咋能看明白?嫂子你再见到娇娥好生问问,别再吃了她婆婆的亏不敢说,把孩子给憋坏了。”
一提起这事王氏就垮了脸。她小闺女性子长相都是好的,给谁家当媳妇都挑不出毛病来,可就是嫁过去三年都没怀上这事儿有点说不过去。
王氏其实也担心,就是嘴上没说,反倒是劝小姑子沈喜荷别多想,然后惦记着珍珠手里那一盆东西,就又喝了两口热水赶紧回家了。
一进院子,一股子香气就被刮得凶狠的西北风带到了王氏鼻子里。
刚才跟小姑子唠起来的闹心事也给甩一边了,王氏三步并两步走到灶房门口,推门一伸头,正见着何氏和徐氏拿着笊篱往外捞米肠。
那东西看起来还是不咋地,紫黑紫黑的,可就是香,闻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徐氏本来心里也打鼓,不知道这一锅能煮出来个啥,等到香味儿蹿出来了,心里才算落了底。这时候见婆婆回来了,就底气很足地冲王氏一笑,“娘回来了,您快闻闻,这可要香死个人了。”
何氏附和着使劲点头。早上起来时她把包子放自己屋的锅里热上,在堂屋喝过粥后,她们娘仨回屋又吃了肉包子,那香得,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了。看眼下这样,中午又能吃顿好的了。
王氏还绷着脸呢,心里想赶紧尝一口,嘴上可没松动,“咋这难看,这能好吃?”
珍珠揭着另一口锅的锅盖看了看熬的那盆皮冻也差不多能出锅了,上手拿了两个抹布给端出来,“奶,有你那把野苏子在,味道就差不了。好不好吃的,尝尝不就知道了。”
王氏没出声,站着也没动,就等着珍珠自己给她送上来。
却见珍珠说完这句话就没动静了,只是低头把面前那盆里的佐料往外挑,挑出来也没扔,嘀咕着说留着还能煮什么蛋,王氏也是没听清。
东西想尝没尝到,王氏也不能干站着啊,就问珍珠,“你这手里的又是啥?”
“猪皮冻啊。”
王氏又懵了。这里家家户户一年吃不上几次肉,几乎都是连肥带瘦带猪皮一起炖,还真没听说谁专门用猪皮做点啥的,难怪那天吃的酸菜炖猪肉和猪油渣上都没见猪皮,敢情是剔下来做这个了?
“这,这咋吃?”
“奶,现在吃不了,得等放凉了才能吃。”
王氏嗯了一声,再回身看时,米肠已经全都出锅了,满满登登堆了一大盆,香气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往她鼻子里钻,想躲都躲不开。
王氏咳了一下,“珍珠,你不是说让奶尝尝米肠吗,要不给你爷也切一块回去,俺俩一起尝。”
这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好意思当着孩子面说自己想吃啊,拿当家的当回借口吧。
珍珠啊了一声,笑了,“奶,不成,那个也得凉了才能吃。”
王氏一怔,一扭身出了门。
你倒是早说啊!
因为惦记着这口吃的,这时间就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等何氏来喊吃饭了,王氏一看,嚯,实实诚诚一桌子,都赶上过年了。
只见桌上摆了好几盘米肠,已经斜刀切过了,白莹莹的糯米泛着亮光,缝隙里裹着紫红色的猪血,看着虽然还不是太好看,但也不至于像整根时候那么吓人。
还有一大盘花刀切好的皮冻,一片片透着亮,上面清下面浑,还洒了满满的蒜酱。
不过凉了之后这两样东西却闻不到啥香气了,只是满满当当地这一桌子,看着就稀罕人。
没两分钟人都到齐了,张氏和沈桃也没闻到啥香味儿,心想沈珍珠肯定要挨揍,就没急着动筷子,等着看热闹呢。
沈树和先夹了一片米肠放嘴里,两口下去眼珠子都圆了,问王氏,“这是啥,咋这么好吃?”
王氏赶紧也吃了一片,那表情,啧,就跟吃了龙肉似的!
张氏一看,这跟沈桃说得也不太一样啊,也顾不上牙疼了,连忙也吃了一口。东西味儿是真好,可她牙坏了啊,刚嚼两下就嗷地一声,捂着腮帮子表情狰狞得够呛。
她娘这一叫,沈桃只当东西不好吃,再想到那一盆生的猪肠子,差点又吐了。便就着饼子吃那盘又香又弹牙的猪皮冻,一口米肠也没吃。
王氏见张氏馋嘴又给整得牙疼,哼了一声,“不是告诉你吃肉上火,你还吃?”
张氏唔唔地说不清话,“娘,这也不是肉啊!”
张氏天生嗓门大,一着急话说出来就跟打仗似的,王氏还没等接着训呢,就听大门一响,一个跟王氏年纪相仿的婆子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拉着两个穿得顶破烂的小丫头。
“咋地,我听金生家的说吃肉呢?亲家母,看来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你们这吃顿肉咋还让俺赶上了呢?”
沈珍珠一看来人,在脑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谁。
结果就见她三婶何氏放下碗筷两步就冲了出去,“娘!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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