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丧着一张脸下地,搡了沈兴一下,娘俩一同出门了。

饭后趁拿萝卜干的时候,王氏翻了几样粮食出来,数来数去,只七样。

“马上腊八了,得做点腊八粥才像过日子样,可这还差一样,咋整。”

老沈头正梆梆地修个凳子呢,听到老婆子嘀咕,便说,“穷讲究啥,有几样做几样,不吃腊八粥还过不下去了咋的。”

王氏不依,七谐音气,八谐音发,虽说日子过得紧巴,可气势上不能输,说出去得图个圆满不是。

她猛地想到秋后张氏娘家给送来些绿豆,张氏说要留着来年暑气重了给沈兴熬绿豆汤,王氏便让大媳妇拿她们自己屋里去了。

“老大家有绿豆,我拿把过来不就凑齐了?”说着,王氏就下地了。

“你不拿只碗?”老沈头提醒道。

“用什么碗,抓一把就是,你当老大家的是什么大方的主,你拿只碗去,不把她吓个半死!”

张氏刚送沈兴回来不久,正烤火呢,就听婆婆在门外喊了一声老大家的,直接进来了。

“你娘家给的绿豆呢,给我抓一把,过两天做腊八……”王氏忽然不说了,抽抽鼻子,眉头一皱,“你这屋子里头怎么一股子尿骚味?都啥时候了,你尿盆子还没倒?你男人不在家你就这么耍懒?啥时候能学学老二家那干净利索样?”

张氏被噎得要吐血。

沈兴都八岁了,还尿到被子上,说出去总是不好听,可不说吧,婆婆还老拿这闲话数落自己。

倒是沈桃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跟她奶说,“奶,你不总嫌我娘倒尿盆倒得晚吗,我娘今儿早早去倒了,结果兴儿尿了,给尿被上了。”

沈桃伸手一指,王氏才看到炕头捂着一床脏得看不出啥颜色的被子。被子中间一大块颜色深的,该就是沈兴尿的。

被热炕一烘,那味道,简直了。

王氏一看这样更气了,劈头盖脸道,“老大家的,你儿子啥时候要尿你个当娘的都不知道?还有你看看你,那被都埋汰成啥样了你不洗,刚又尿上一泡你直接放炕上烘上了,你要恶心死谁?俺老沈家咋那么不开眼,当初就看上你这懒婆娘了!”

气得绿豆也不要了,直接回屋躺着去了。

沈树和见她空手回来,又一脸的不高兴,问,“咋了这是,绿豆呢?”

“没拿!俺怕那腊八粥吃出尿骚味儿来!”

……

这一天王氏都没给张凤香个好脸色。

徐氏和何氏跟着婆婆收拾了一天的粮食,为腊八和年关做准备,就看到张氏一趟趟打水搓洗被子,那水黑得恨不得跟泥浆子似的,心道张氏这是被婆婆骂了。

天快擦黑时,沈珍珠去学堂接沈兴。

到了学堂门口,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只见几个窗户都封得严严实实的,该是怕屋里的热气散出来。

不多会儿,学堂的门开了。

珍珠站在门口,就觉得一股闷热的气带着怪味从学堂散出来,只闻这一下就觉得呛得慌。

她往屋里看去,见地上放了好几个炭盆,心里明白沈兴为什么整天迷迷糊糊地想睡觉了。

恰巧周先生的娘子从偏房出来,珍珠走上前去,“周娘子,入冬来学堂里都是用炭盆吗?”

周娘子大约三十多岁,长张团团脸又生得白净,看起来面嫩不少,听珍珠的话颇有几分得意,“是,先生说收了束脩的,就不能冻着这些来开蒙的学生。”

他们夫妻心意倒是好的,可大约是读书读傻了,快出人命了还不自知。

珍珠只好笑笑,“我听我爹娘说房里要是放炭盆的话,窗房就不能封太严,否则人便容易头疼忘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周娘子的眼神一闪,“有这事儿?我家先生这几天也常说头痛,还有我看那些学子也都恹恹的,该不会跟这有牵连?”

“恐怕就是了。周娘子你不如拆封两扇窗,时常通通风试试,或许就好了呢?”

周娘子连忙答应着,回到厨房去取了两个饼子用油纸包好塞到珍珠手里,“还多谢你提醒我,这个拿回去吃吧。”

珍珠要推托,周娘子便道时常买珍珠他爹打的柴,回回都白送两捆,就当是感谢了。

珍珠带着沈兴进门时晚饭都做好了,张氏问珍珠打听出啥来了,珍珠便说:“估摸着是太热了,连先生都头疼犯困呢,大伯娘别着急,等过两天再考考兴儿,就算是想换学堂,等开春也不迟。”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是沈兴笨,是学堂里热,谁都学不好。

张氏对这结果很是满意,一顿饭吃下来,都没再挑刺儿。

吃过了饭,天就全黑下了,珍珠回屋,从怀里把那两个饼子掏出来给徐氏看,“娘快看,红豆馅儿的糯米饼,周娘子给了两个。”

这村里家家都不宽裕,周娘子那里因为收了学生的束脩,吃得太差会惹人非议,才吃得略好些。即便这样,红豆馅的糯米饼,也是顶好的吃食了。

“她咋给你这个,还一下给了两个?”徐氏接过去,闻了闻。

饼子是用菜油煎熟的,喷香。

“我帮了周娘子个忙,还有她说爹卖柴给她家时,经常多送两捆,算做感谢。”

徐氏乐得直点头,取了个大碗把两个饼子放进去,放到自己灶上的平锅里热上。

宝珠闻到香味跑过来,直咬手指头,“姐,我要吃我要吃。”

珍珠把宝珠抱过来,“行,等饼子热好了就给宝珠吃。”又仰起头问徐氏,“娘,给爷奶送一个过去吧,余下那个你和爹还有宝珠分了吃,我不敢吃这个,怕胃疼。”

徐氏心道这孩子是个孝顺的,等饼热好了,便给公婆送过去一个。

等徐氏回来,锅灶的热度把饼子的香气烘得满屋都是,宝珠已经馋得流口水了。珍珠刚要把饼从碗里拿出来,就听见张氏的声音在院子中间喊起来。

“这家里出了贼啦,是哪个挨千刀的,偷吃我们兴儿的红豆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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