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琦见王荃挖了半响,额头的汗都挖出来,不由奇道:“明公,这鱼符怎的还没挖出来?”
王荃慢慢转过头,面色惨白。
“糟了,鱼符不见了。”
鱼符此刻自然不会在窗户根下的泥土中,早便被程循挖走。
王荃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月之前正当他发愁不知将鱼符藏在何处时,他忠心耿耿的属下、兵部侍郎罗钊曾建议他藏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一眼就相中书房外的窗户根下,并当着罗钊的面的埋好,当时只觉万无一失,却不想罗钊根本就是李矩的人!
京兆折冲府的军队无法正常调动,那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私调,京兆折冲府中有他的心腹,到时候他只要去信一封便能调到,但若真到了这一步,那就是光明正大的谋反啊!
不过,是不是谋反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鱼符遗失,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为今之计,只能一边私调京兆折冲府的军队,一边提前逼宫。
王绍当机立断,对谢琦说道:“谢将军,恐怕事情已经败露,还请你现在就去大明宫找到宁王,说罗钊是睿王细作,务必就地斩之!”
又写了手书交与一心腹,命其快马送出长安,前往京兆府借兵。
安排完这一切后又火速领了一队私卫跟在谢琦后面出发,去与把守在朱雀门的薛琅回合,通知他即刻改变计划,下令御林军、千骑军攻占大明宫!
大明宫,含凉殿。
皇后捧一碗热腾腾的药汁,颤抖着灌入了圣人口中。
热药入喉,滚烫而苦涩,昏迷的圣人本能的呛了两口,咳出浓黑的药汁,如此反复,没过多久,圣人眼皮子一抖,终于醒了过来。
皇后拿了块巾子给他拭秽,作悲痛状:“陛下,您总算是醒了!”
圣人声音沙哑:“贵妃在哪里。”
皇后说道:“妹妹这些时日染了风寒,还没好,不方便过来伺候陛下。”
“你现在就要她过来,我要见她。”
“独孤妹妹是卧病在床了!”皇后安抚道:“陛下您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妾再叫人去唤她!”
“朕说现在就要见她!”
圣人忍无可忍,半撑着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指着皇后呵斥道:“皇后,你想做什么?忤逆吗?!”
这些日子他总是在半睡半醒之间,好容易有几次醒了,思念贵妃,差皇后去传唤,皇后却屡屡推诿,现下四下一扫,又见身处皇后的含凉殿之中,黄内侍等心腹一个不在,愈发觉得不对。
皇后有鬼!
皇后被唬了一跳,没料到这药效用这么好,咕咚一声就坐倒在了地上,“陛下息怒!妾说的都是真的……”
“朕昏迷这些时日你们都做了什么?不过是看着朕不行了,想要要挟朕!”圣人猛地咳了两声,对周围的婢女们吼道:“你们是瞎的!还不去唤独孤贵妃!”
皇帝毕竟是皇帝,就是病的快不行了,积威犹在,莫说是皇后,几个婢女也给吓得瑟瑟发抖,跌跌撞撞的就跑到了殿门口。
“都回去。”
有人挡在了她们面前,说道。
婢女一抬头,原来是宁王。
宁王从门外迈步而入,瞥了一眼脸色发红的皇后,两人交换一个眼色,来到圣人面前时,转瞬又换了张笑脸。
“父皇,是谁惹您不高兴?您莫生气,儿替您去教训他!”
圣人直直地看着宁王。
“这些时日,可是你在监国?”
“父皇您忘了,”宁王声音温和:“前些时日儿本想要三弟来监国,怎奈三弟刚刚痛失爱子,心绪悒郁,百般推诿,儿不得已才接任重担,这些儿都同父皇请示过,许是父皇不记得了。”
好一个不记得了,圣人心中冷笑一声,又指了下头的一众婢女内侍,“黄内侍去了哪儿?”
一旁的皇后忙说道:“陛下,黄内侍前些时日从月台上掉下来摔了断腿,妾斗胆打发他回老家荣养去了……”
她的声音在圣人锐利的注视愈发的小。
拔除他的心腹,每日灌药毒害他的身子,不经请示私自监国,这就是他的好儿子。
圣人心中一阵恶寒,“你们二人合伙想做什么,不妨直说。”
“父皇的意思,儿听不懂。”宁王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鼓起勇气,从案几上捧了几份奏章走到圣人面前,说道:“陛下,这是这些时日朝臣的章奏,都积压在了案头,但妾与宁王都不敢擅专,您不妨看看?”
圣人连看都没看,拂袖将章奏都扫在了地上,冷笑道:“不必惺惺作态了!宁王,若朕没猜错,这些章奏必定是要朕在大行前立储,立你为太子?”
“宁王,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竟敢谋朝篡位!”他厉声喝道。
宁王面色蓦地阴沉了下来,他走到圣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父皇,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愿意写下立我为储的诏书,我便让你活着出正月,如何?”
圣人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亏朕这些年对你视如己出,你却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想要朕立你为储,你做梦!”
宁王阴测测的笑出了声来:“哈哈哈,父皇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你说我狼心狗肺?那我反倒要问问你!”
他神色骤然一边,拎起圣人的前襟吼道:“我阿爷死的时候你答应他什么了?!他是不是因为护着你这个蠢货才枉死的!现在我还活着,我才是孝文太子的嫡子!凭什么要你这个老东西骑在我的头上?我才是大周名正言顺的皇帝!”
“没错,秦王是我害死的!那个病秧子怎么配做皇帝!我在他每日的饭菜里都下了毒,他死的都是干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你肯定也想不到,晋王也是我害死的,我的好父皇,你生的这个儿子比你还蠢呢!我不过是使了个小小的圈套,他就迫不及待的爬了进去,还想要杀死我为他大哥报仇,他脸提鞋都不配!”
“父皇,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要掐死你,儿臣我真是忍你很久了!若不是因为你,几十年前我就是皇帝,却要在你的膝下演什么父子情深,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凑近了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日这诏书,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否则你可休怪儿翻脸无情泸儿年纪还那么小,贵妃娘娘依旧年轻貌美,您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母子两人为你这个将死之人陪葬吗?哈哈哈!”
“孽畜!你这孽畜!”
在宁王的狞笑声中,圣人面色由惨白渐渐涨红,他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宁王的魔爪,宁王却将他勒的更紧,眼看着圣人即将断气,他又忽而松了手,猛地一把将他扔在榻上。
“还不把独孤贵妃和小皇子请上来!”
“轰隆”一声,殿门被推开,以罗钊为首的一众侍卫拥了一个美貌的黑衣女子进来。
宁王扫了一眼,发现少了个人,不由神色大变:“李泸在哪里?本王的话你们”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黑衣女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掏出了一张弓弩对准了宁王,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宁王根本来得及躲避,缩着身子跪下去,那离弦之箭便直直地射入了他的肩胛骨,应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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