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花灯如昼,尚书府中,气氛却格外的凝滞。

王荃在前头与谢琦商议兵变要事,准备子夜一道立刻动手,后院的柴房中,王绍也终于在心腹长随的帮助下撬开了门房的锁。

“郎君,郎君小心些!”

关在柴房里十几天,连元日正旦都是在这破地方守着一群干巴巴的柴禾过的,长随一边感叹自家阿郎心狠,一边将蓬头垢面瘦的都快没个人形了的王绍扶出来。

王绍被外面刺眼的光扎得呻吟一声,捂住了眼睛。

柴房里太黑,今日是上元夜,几千盏齐燃的花灯威力不亚于夏日炎炎的正午日光。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亥正!”长随说道。

王绍点点头,又问前院的情况。

“重兵把守!”

王绍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叹一声,果然如此。

上元夜,子时初,正是再好不过的逼宫时。

他扶着长随直起身来,说道:“去看看。”

长随忙拉住他:“郎君你不要命了!让阿郎知道你偷跑出来,这次他非得打断你的腿!”

“我只是随便走走,找点东西吃,又不坏他的好事。”王绍说道。

长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小人陪着郎君。阿郎若知道郎君回心转意了,肯定会高兴的,也不会再关着郎君了……”

两人就这么挑了家中平时没人的小道慢吞吞走着,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前院隐约传来的甲衣摩梭声在长街的嬉闹声的掩饰下若有若无在耳边回荡着。

小道两旁的枯树被夜风吹的“梭梭”作响,在寂静无人的子夜里,愈发诡异。

“咻”

忽然,长随发现眼前窜过去一道黑色的影子。

“啊!唔……”

他刚要尖叫出声,王绍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许叫!”他低喝道。

长随看着王绍略有些狰狞的脸,后背一阵毛骨悚然,挣扎了几下,果然不叫了。

有数人踩着杂乱的步子跑过来,看见他们二人,立马指着叫道:“不准跑!”

王绍自然不会跑,他松开手,泰然自若的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身衣衫虽又破又脏,却分明是上好的料子,那几人再举着灯笼往上一照,待看清王绍的脸,无不神情一震。

“小郎君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被阿郎关到柴房里去了吗?

王绍皱了眉,说道:“怎么,你们是觉得我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吗?”

他伸手,暗掐了长随一下。

长随痛的呲牙咧嘴,“哎呦呦……你们,你们这群奴才真是不长眼!郎君这是刚被阿郎放出来,要,要回去休息!你们莫不是怀疑郎君说谎?!”

侍卫们忙拱手说道:“不敢!不敢!小郎君慢走!您慢走!”

他们连道了好几声不敢,相互推搡着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王绍才说道:“出来吧。”

草丛动了动,果真从后面走出一个黑衣人来!

长随捂住了嘴巴,一个“鬼”差点叫出来。

当然不是鬼。

那黑衣人走到王绍面前,摘下蒙面,赫然露出一张男子刚毅的面孔,凤眼如刀,长眉入鬓。

是程循。

王绍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说道:“今日我放你离开,算不算将功折罪?”

程循心头动容,望着王绍落拓的身影,说道:“自然。”

王绍淡淡一笑,“你带着鱼符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程循掩上蒙面,转身欲走,又顿住了步子。

“易直,多谢你。”

王绍望着他矫健离去的背影,慢慢闭上了眼。

…………

而此刻,尚书府前院,王荃正急的焦头烂额。

两刻钟之前,负责与王臻接应的谢琦忽然过来跟他说,他联系不上王臻了,说好两人在皇城碰头,结果他那里连个御林军的鬼影都没见到!

莫说今日是上元夜,整个长安都围的私铁桶般水泄不通,根本跑不出去人,便是宫中守卫亦是比平日里松懈,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今宫,一千五百名御林军除非是插了翅膀,否则怎么会凭空消失!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心腹将领才大踏步的赶过来,喘气粗气说道:“无事无事,说是王将军从家中出来,半路发现鱼符没带,吓得他以为是被人盗了,赶紧领着门口的禁军回去寻,原来是遗落在了恭房里!”

“庸人误事,可真是吓死我了!”王荃翘着胡子骂道。

谢琦安抚他了一会儿,说道:“京兆折冲府来往长安也要一个时辰,明公,咱们的鱼符应该没有丢吧?”

调兵的鱼符是一直在王荃手中的,圣人手书外加兵部尚书的鱼符才能调动各地折冲府的军队,自从拿到宁王给的手书之后,王荃从未离身过,只怕遗失。

他将手书与鱼符分开,就是怕两样一起丢失,故而早将鱼符藏于令一稳妥之处。

王荃一挥手:“谢将军放心,我才不会跟阿臻一般,你随我过来便是!”

领着谢琦去了他的书房,却没有进去,而是径直走到书房外的窗户根下,开始刨土。

鱼符正是被他埋于窗下,甚至为防人偷窥,从未挖出查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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