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阳光焦烤着这片土地,焦烤着这片土地上庞大的繁忙的喧嚣的现代城市,同样焦烤着这座城市里以及城市边缘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在华丽的辉煌闪亮的高楼大厦的里面还是外面,无论是在大街还是在房间里,无论是在走在路上还是坐在车上,无论是在睡觉还是睁着眼睛,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每一个人都经受着夏季,残酷的近乎窒息的却又无法逃离的夏季。

中午十二点八分,桓风在热气弥漫的厨房里,把炖的烂熟的粥装进饭煲里。他把母亲的饭和父亲的饭分开盛好之后,小心的放进一个口袋里,把汤匙和筷子也放好,然后捆好口袋。他要去医院给已经住院一个半月的父亲送饭。母亲坚持要在医院陪他。荆凤下班后直接去医院照顾他们。

火一样的阳光严厉的拷问着这片土地,这座城市。大街上人影稀落,车辆如故。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的一切按照它自己的规律在混沌中有序的运转着。

桓风手抱着装着饭盒的口袋,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公交车缓慢的行驶在白花花的大街上,走走停停。车上乘客不多,仅有的十几个位置上都坐着人,三五个人抓住车中的扶手,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晃而摇动。

这辆公交车上没有空调。市区内的公交车有两种,一种有空调,乘车费两元。一种没有空调,乘车费用一元。桓风乘坐的是没有空调的这趟车。至从七月父亲因为腹部疼痛持续在医院检查发现得了晚期胆囊癌入院以来,桓风乘坐每天乘坐这路公交车送饭去医院已经有一个半月了。这一个半月以来,要不是桓风上午或者下午请假两个小时回到家里给父母亲做饭送到医院,就是荆凤请假回家给父母做饭,然后送到医院。桓风完全掌握了这路公交车每次经过楼下的大致时间。

汗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流下来,打湿了他的短衫。桓风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沉默的望着一晃而过的在白色阳光和暑热中的街道,望着在撑着遮阳伞在街道上走过的行人,望着从旁边一晃而过的车辆,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没有感觉到手中热汤的饭盒。他仿佛觉得眼前所有的这一切完全如在梦中,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梦中的影子,一切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他坐着这里,坐在这摇摆的车上。但是,他没有听见座位旁有人说话的声音。

医生已经偷偷告诉了他真相,并且坦白的告诉他任何手术和治疗都是毫无意义的,要他做好彻底的心里准备,乐观的话不会超过三个月。他已经记不得医生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告诉他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的骇人的检查结果。他好像记得当他拿着医生给他的检查结果听到医生的解释之后,在那一时刻,他感到眼前一黑,天空塌陷下来,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他靠着墙壁像水一般的顺着墙壁滑到在墙角。他几乎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那个告诉他结果的中年医生,满含同情的扶起他,却无法给他言语。直到医生反复问他是否需要扶他到他的医务室休息的时候,他果断的摇头,拒绝了医生的安慰,示意自己不会有问题。医生离开了。

医生走后,桓风拿着那份检查单,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泪水一遍一遍的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挪动僵硬的双腿走到过道的窗前,趴在窗台上,他痛苦的撕裂般的无助的柔弱的哭了。

不知过了好久,他才从悲痛中醒过来。他才回到现实之中,他才意识到现实的真实的处境。

那是一个周三的早上。按照最初医生的建议,医生建议病人住院,先接受常规治疗,等待检查结果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桓风请假在医院陪父母检查之后的第六天,去询问医生的时候,取得了这份报告和得到医生的答复。在得到医生的最终检查结果之后,在他从悲痛的虚幻中清醒过来之后,在他以最大的力量克制住悲痛之后,在他去洗手间清洗死灰般的脸颊之后,他没有立即回到病房去见他的爸妈。他知道他爸躺在病床上在输液,他妈在那里照顾他。病床上放着一把旧式的收音机,他爸已经听了多少年,主要是听戏曲频道的京戏。他走过人影稀疏的检查室的走廊,乘坐电梯回到住院楼的二十九楼。在那里,有一边宽阔的供住院病人的观景和休息区。他觉得自己需要在那里好好的平静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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