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小太监知她身份尊贵,不好得罪,摇摇头老实道:“奴才也不甚清楚,他是这宫里的值守太监,前段时间听说他冲撞了贵人被罚,之后便没了动静,直到今日有宫人误入这里才发现他已经死了,不过他平日里就疯疯癫癫的,也说不准是跌到哪里磕了碰了。”

“嗯,知道了。”苏蘅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全宝极有眼色,不耐地挥挥手:“行了,滚吧。”

几个小太监忙不迭地滚了。

转头,他又像没事一样,对着苏蘅殷勤道:“郡主,这边请。”

去祐康宫这一路上,苏蘅都有些心神不宁,脑海里反复回放之前在锦绣宫门口看到的一切。

无疑,躺在担架上被抬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刚来长安那日,入宫觐见时在锦绣宫见到的那个值守太监。

疯疯癫癫的,痴痴地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罔顾伦常,背德反上”之类的不着边际的话。

上一世,锦绣宫作为最不可言说的皇家秘辛,被两朝三代帝王密不透风地严防死守着,她不是没追查过,可派出去的探子相继铩羽而归,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也全数被封了口,当时作为皇后的她心知背后是谁在阻止,只好作罢。

这一世她巧合之下误打误撞进入其中,却只发现了一幅不知真假的画像,那值守的老太监上一世倒是未曾见过,显然对当年之事知之甚深,却不过几天就暴毙而亡。

若说其中无人为推动,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

那这背后之人会是谁呢?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无论是前两日在马场,容凌“恰好”和她换马,还是今日“恰好”来请她入宫,温贵妃都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只是……

苏蘅远远地瞧见祐康宫高悬的镶金匾额,总觉得背后还有人藏得更深。

***

“贵妃娘娘。”

一进祐康宫,苏蘅刚要行礼,便被对方热切地虚扶了一下。

“此处又不是海清河晏,你我二人私下相聚,叙叙话,阿蘅何必讲这些虚礼?”

温贵妃一边笑着,一边挽着苏蘅的手臂,半拖半请地将她带到了后殿的玉屏后,嘴里还不忘道:“还未来得及用晚膳罢,恰巧今日小厨房新做了几道菜,阿蘅不若留下来陪本宫一起尝尝。”

苏蘅也没推辞,谢过之后,便在她对面落了座。

侍者陆续将饭菜端上来,苏蘅望着那一道道色泽鲜艳的菜肴,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宫门口那只误食了糕点的猫,顿时食欲全无,全程只象征性地用筷子沾了沾碗,桌上的菜却是一口未动。

晚膳已至末尾,温贵妃见她仍望着手边的瓷盏怔怔出神,勾唇一笑,轻轻唤了她一声:“郡主!”

苏蘅一回神,便见对面的女人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举杯笑道:“说来惭愧,还未谢郡主救命之恩,那日在马场若不是郡主换马,坠马受伤的便是阿凌了。”

“凑巧而已,贵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苏蘅笑道。

“无论如何,此事还是要多谢郡主,本宫便以这青梅酒,敬郡主一杯,以表谢意。”说完,便不等苏蘅说话,仰头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许是因为喝得太急,放下瓷盏便忍不住疾声咳嗽起来,一双美目,却仍固执地望向苏蘅。

苏蘅没办法,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杯来,将其中的清酒尽数喝完。

温贵妃见她喝了盏中清酒,弯唇笑了起来,有些摇晃着起身,道:“本宫前些日子感了风寒,又不胜酒力,便先行回去休息了,郡主自便。”

“贵妃娘娘慢走。”

待温贵妃纤瘦窈窕的背影拐过玉屏,消失在视线里,苏蘅才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起身也准备离开。

赵全宝等在玉屏外头,见她出来,忙道:“郡主,奴才送您出宫?”

苏蘅摆手拒绝他:“多谢赵公公好意,不必了。”

她还有些事需要去查证一下。

刚出祐康宫大门,一时不查,险些撞着一个端药的宫女。

“抱歉,”苏蘅道了歉,看着那碗散着苦味的汤药,突然想到温贵妃的那句“偶感风寒”,于是顺口问道:“贵妃娘娘生病了?”

小宫女点头:“是,娘娘身体本就不好,前些日子又教不长眼的宫人冲撞,受了惊,染了风寒。”

“那你可知贵妃娘娘是在哪里受的惊吓?”

小宫女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如实答:“应当是在海清河晏附近。”

“行,快去给贵妃娘娘送药去罢。”

小宫女屈膝一福,端着药快步走远了。

苏蘅站在祐康宫的大门口,抬头望向锦绣宫的方向。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难道冲撞温贵妃的宫人就是锦绣宫的老太监?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锦绣宫看看。

她刚走没多久,赵全宝便紧接着探头探脑地出了祐康宫的大门,见眼前的宫道上早已连个人影都望不见,便站在宫门口拘着手唉声叹气。

他一脸心事重重,忽然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赵公公。”

他抬头看去,一张苦大仇深的老脸上忙堆起笑来:“是五公主啊。”

“赵公公,本宫下午听说贵妃娘娘召阿蘅进宫叙话,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想寻她去漱玉斋坐坐。”容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背手笑着道。

“哎呦,那真不巧了,郡主同娘娘用完晚膳便回去了。”

“好吧,算本宫来晚了。”

听到自己又与人错过了,容玥原本弯弯的眉眼一下子耷拉下来,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转身便走,并没看到身后赵全宝闪躲的眼神。

***

锦绣宫内,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凉破败。

苏蘅走过满地的枯枝和无人清扫的积雪,大殿之内阴暗潮湿,处处透着浸入骨髓的冷。

她在殿内查看了一圈,此处久无人来,到处都是厚厚的积灰,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并未有任何异样。

她又按照上次的记忆往偏殿走,还未穿过长廊,鼻尖便嗅到一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幽微暗香。

等苏蘅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苏蘅刚要转身,便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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