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儿吐出果核,咂摸着嘴说道:“不过,我爹这次真的很刚,不但说出了心里话,还直言要娶你,我爹那样的人能做到这点真是对你情深意重。”

沈丹珍笑了,带着几分释然:“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我也不求其他了,就当作我们有缘无份吧。”

“别啊,有没有缘分不试试怎么知道,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这个即将做晚辈的提前尽尽孝。”韩墨儿嬉皮笑脸地说到。

饶是沈丹珍见过大场面,也被面前人弄了个大红脸,但羞赧转瞬即逝,她轻咳了一声,呷了口茶后正色而问:“女儿为自己父亲做媒真乃千古未闻,我一直不清楚礼王妃为何一直对此事颇为上心,即便想给你父亲纳妾制衡韩府后宅中人,也不应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此事一个不好不仅会让韩大人丢了官,就是王爷和王妃也会受到牵连,往小了说没脸做人是一定的了。”

“问得好,”韩墨儿微笑而答,“我在韩府后宅装傻充愣了十几年,其中苦楚何止万千,知情之人都觉得我会报复,因而你这样想我并不诧异也无不虞。但若将你换做我,逃离了那樊笼,已得自在,还会将心思再用在那些人的身上吗?”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沈丹珍自不会信,不过是几句堂皇的话为自己遮掩正名罢了。但从韩墨儿嘴里说出来,她不得不信,眼前的这个女子活得通透豁达,守着规矩又不畏世俗,满口妄言又让你觉得可信,好似你从没看清过她,可她在你面前又是那么清清朗朗。

沈丹珍挑了挑眼眉,装作微怒的说到:“礼王妃逃出了那樊笼,得了自在,却想把我送进去,不知是何居心?”

“那里于我是牢笼,于你就不一样了。”韩墨儿笑着说,“有情人相守之处怎么能称之为牢笼呢。”

“那要称之什么?”

“瑶池蓬莱?”韩墨儿打趣而言。

言罢,她给沈丹珍续茶,收了笑说到:“我促成此事自有自己的私心。我父亲迂腐木讷,但也是我在韩府时唯一庇护。他善良却不勇敢,有责任心却不知如何去担起责任,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也因此愧疚万分。他是一个可恨之人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宅无宁日,深受其扰,他需要一个指路人。这个指路人要聪慧要善良,要有眼界有手段,最重要的是要爱他。”

韩墨儿幽幽而言:“他这一生,无人真正走进过他的内心,便连我的生身娘亲可能也未曾有过,是甘是苦无人得知,也没有人愿意知道。后宅中确有两位夫人,那二位争权夺利半分不在意情意,自我记事起父亲与她们就相处得寡淡。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常年穿着件灰色长衫,我总觉得那衫子就像他的人生一样,灰扑扑的,如果不是你意外地闯入在他的生活中,我想他这一辈子都会如那长衫,半新不旧光彩全无。”

“我希望他的余生能有人真心相待,这就是我的私心。”韩墨儿诚然而言。

沈丹珍的目光从韩墨儿身上收回来,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句:“王妃打算将我如何嫁入韩府?”

天气渐暖,都城中的交际活动又多了起来。

后宅的交际无非就是借着品茶赏花相看亲事,孟淑娟今年尤其热衷此事,带着韩嫣儿穿梭于各种大小宴会之中,推销着自家姑娘。

当然,为表不偏不倚,她也得带着韩琼儿,只是心思都用在了高门大户的府邸,无一家是适合庶出身份的韩琼儿的。

最近两次的宴会,孟老夫人也一同前往,一方面是散散心,最重要的是帮韩嫣儿长长眼,连带约束孟淑娟。

最近孟淑娟行事越发荒唐,家中无需她掌事,她便憋着一口怨气将精力都用在了韩嫣儿的亲事上。

上次宴罢回府竟然相中了皇后长兄护国大将军的幼子,那幼子的亲事必然是政治博弈的产物,两年前便传出他将会尚公主,这样的政治联姻又哪里有别人插手的余地。

“皇上不是还没有正式指婚吗,如何不能争上一争?我们嫣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比那些公主绰绰有余。”孟淑娟不以为意的说到。

孟老夫人恨得牙痒痒,这孟淑娟没有眼界,没有头脑,不知其中利害,还这样振振有词,实在难堪大用。

“蠢妇!那小将军是你能攀扯的?他的婚事在皇家手中掐着,就连他的父母也做不得主,你要是舔着脸攀上去,最后成不了不说,还会滑天下之大稽,丢了韩府的脸,丢了嫣儿的脸!”

孟淑娟这些日子就不痛快,府中下人势力,见她迟迟没有夺回掌家之权,便都不似从前恭敬,虽然也个个谄媚,却在完成她指派的事情时大打折扣。这让孟淑娟怒火中生,想要发作几人,又没有像样的理由,只得将火气压在心中,起誓发愿夺回权柄后,将这些人通通发作,以解心头之恨。

夺回掌家之权,还有一条途径,那就是给韩嫣儿找一个权势滔天的夫家。

孟淑娟深谙其理,所以她牟足了劲儿要让韩嫣儿嫁入高门,如果她为嫣儿寻到了这样的婆家,到那时看谁还敢轻慢于她,府里的下人也好,韩志清也好,就连这个老丧婆子也都要恭敬着她,哪里会像现在动不动就训斥辱骂。

孟淑娟听了孟老夫人的话也没什么表情,翻了一下眼睛慢悠悠的说到:“母亲多虑了,那小将军要尚公主无非是后宅无事的妇人传几句闲言碎语,您怎么还当真了呢。即便是真的,如果那小将军与我嫣儿看对了眼,两人情同意合,怎会有人舍得棒打鸳鸯,母亲您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的。”

孟老夫人听得汗毛直竖,面上裹上了薄怒:“你想干什么?千万不能弄什么腌臜伎俩啊,若是那样嫣儿的名声就被你毁了。”

“我晓得的,我怎会那样行事,您别听风就是雨,我们嫣儿也不是非那小将军不可,赵府的小公爷赵芝映,参知政事洛大人的二公子洛梓文,都是可以考虑的。”

孟淑娟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到:“母亲你不知道,那些后宅妇人目光短浅,都中意曲侯爷家的那个三公子曲仲博,那曲府有什么好,只有个风雅的名头罢了,无财无权的,还不如礼部侍郎关大人他们家,虽说祖上是贩布起家,姻亲也多为商贾,起码有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

孟老夫人此时已不生气,心中是挥之不去的浓浓失望。自己怎么找了这样一个愚蠢的妇人做儿媳,贪财重利、目光短浅,最重要的是不听掌控,现在她已经觉得自己越发掌控不住这个愚蠢狂妄的女人了,如果再让她这样下去,不知会给韩府又会带来什么灾祸。

孟老夫人的眸子暗了暗,说到:“明日的汪府的品茶会,我同你一同前往,开春了,走动走动,身子骨也松快松快。”

枢密直学士汪志海府邸今日车马盈门,好不热闹。

院落中风过留香,各色霓裳翻飞,各种环佩叮咚,莺声笑语,赏心悦目。

孟老夫人坐在厅中上首,听着各种恭维,看着各家贵女,心中一番比较下来,觉得自家韩嫣儿更胜一筹。

今日的韩嫣儿一身浅色翠烟衫,坠花水雾百褶裙,腰间坠着一块百色琉璃,虽不贵重,却很新颖独特。头上带着珍珠头面,珍珠米粒大小,圆润光泽,初看并不起眼,再看则让人流连。

韩嫣儿风仪颇佳,又生得美丽动人,吸引了很多后宅主母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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