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事情败露,林陌若咬死他是被自己威逼,才冒险偷天换日,自己便算是完了。
以三弟和林青榕的本事,不会那么快便查到自己筹谋数年的一切。
只有林陌死了,西山之事就能平息。
司徒瑾细细琢磨一阵,屏退左右叫来自己的贴身暗卫,冷然开口,“通知他们今夜去盯着国子监西院,若是发现有人靠近我的舍馆格杀勿论!再派两人天黑后潜入靖远侯府,找到林陌逼其服下毒药,伪装成其自裁的模样。”
“是。”暗卫领命退下。
司徒瑾长长地吐出口气,招呼伺候自己的宫人进来,起身去净房。
自己须得速战速决,解决掉林陌以免被抓住把柄。
……
入夜后的靖远侯府安静下来,林青槐换上夜行衣,开窗看了看雨势,又往身上加了一件不易被雨水打湿的斗篷。
准备妥当,窗外也传来了敲击声。
林青槐开窗,和冬至先后跃出去,随着来接她们惊蛰偷摸离开侯府,坐上候在外边的马车没入夜色之中。
大理寺天牢那边司徒聿已做了布置,她又跟京兆尹府尹说好,今夜送他大功一件。
只要司徒瑾的人击杀二叔和那俩大盗,他们就能把所有的人都擒住,再让京兆尹衙门的官差捡现成。
闹那么大动静,势必会惊动建宁帝。
接下来便是都察院的事,证据她和司徒聿手里都有,随时能递交上去。
雨丝纷飞,马车穿过长宁大街,不多时便到了国子监附近的一处民房里。
林青槐跳下马车,见司徒聿站在廊下等着自己,心底升起一丝暖意,唇角不自觉上扬,“上楼看戏去。”
这宅子就在国子监西院对面,隔了一条街。
也不知他是如何说动屋主,对方竟答应让他借用一晚,估摸着没少砸钱。
“你二叔早你半个时辰离开侯府,看着像是要去户部尚书府上,他的护卫则早早就埋伏在国子监附近。”司徒聿拿了张帕子递给他擦脸,“我准备了夜宵,吃完也差不多了。”
林青槐哭笑不得。
上楼进了屋里,桌上果真摆着从飞鸿居打包的饭菜,她又忍不住笑,“准备的很充分。”
“那是自然。”司徒聿坐下来,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国子监西院埋伏了四个暗卫,谷雨和靳安他们在盯着,那边有信咱就熄灯看戏。”
林青槐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过宵夜,两人把今夜的各项部署细细梳理了一遍,尽量查漏补缺,将人手安排下去。
冬至和惊蛰走后,司徒聿熄了灯,和林青槐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白日看着还挺好,夜里看过去不如屋顶开阔。”司徒聿敛眉,“不如去屋顶?”
林青槐应声,拿了把伞不等他便开门出去,利落翻上屋顶。
“我让人跟房主说,我爹是江南的富商,族中无一人考取过功名,听闻国子监的监生都是人中龙凤,想要借他的宅子瞻仰一番,出银五百两租用一日。”司徒聿挤到他的伞下轻笑,“富商的身份都做好了,便是有人查也不怕。”
“你爹确实很富。”林青槐揶揄勾唇,“你也不穷。”
司徒聿笼在夜色下的脸庞,笑意飞扬。
可算听到他夸自己。
夜色渐深,笼罩在雨幕下的国子监,透出几分让人不安的静谧。
一行人披着蓑衣隐在黑暗中,等着打更的梆子声歇了,利落翻过西院围墙,朝着监生住的舍馆厢房摸过去。
院内的守卫和护院都被惊醒,金戈交鸣的声音混着雨声模糊响起,血腥味乘着湿润的寒风弥漫开去。
就在此时,一枚响箭冲破雨幕直冲天际。
明亮的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飒踏的脚步声穿过小巷,将整个国子监西院团团围住!
笼在雨幕下的西院刹那间亮如白昼,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无数沉睡的监生和住在附近的百姓。
林青槐蹲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面色沉静。
司徒聿举着伞蹲在他身侧,掩在黑暗中的眉眼,透着与年龄不符的锋锐。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大理寺的官差将那俩大盗抓走,京兆尹衙门的官差收兵,一切归于宁静。
两人从屋顶上下去,惊蛰和冬至来回话,“林二老爷受了伤,并无大碍,伏击他的人已被我等擒住。”
司徒聿偏过头,不疾不徐的语气,“那宅子里的暗卫都放倒了?”
大理寺天牢发现重要案犯逃狱,狱丞带着人一路追踪过来,恰好碰到京兆尹衙门的官差捉拿凶案要犯,不巧两拨人要找的案犯,都在国子监西院。
这般大的动静,大皇兄定会通知私养的暗卫藏匿起来。
“都放倒了,没有三个时辰醒不来,靳宁一直在盯着。”惊蛰恭敬回话,“大理寺卿魏大人和京兆尹府尹齐大人,已有人前去传话。”
“等宫中的禁卫出宫,立即抹干净痕迹,让我们的人都撤回来。”司徒聿面色一松,如墨的眼眸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很自然地拍了下林青槐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你赶紧回去才是正经。”林青槐拿出账册递给他,仰起脸,笑着揶揄,“仔细你爹扒你的皮。”
作为父亲,再薄情冷性也不愿意看到儿子手足相残,除非司徒瑾结党营私一事建宁帝一早就知情。
“路上小心。”司徒聿轻轻叹气。
他哪里会想不到父皇会动怒,舍不得跟他分开罢了。
国子监四周安静下去,被吵醒的监生回了舍馆,仿佛方才的厮杀从未出现过。
林青槐乘着马车回到侯府,已是丑时。
东院灯火通明。
她脱下身上的斗篷,带着冬至出了揽梅阁,往正厅那边去。
二叔被司徒瑾的暗卫伏击,估计是刚送回来。
果然,她一进正厅爹爹便目光幽深地看过来,语气怨念,“你该给爹爹砍他一刀的机会,可惜了。”
林青槐:“……”
“你现在去补一刀也不是不行。”周静微笑扬眉,“走,我陪你去。”
“去吧,大理寺的狱丞带人抓到了逃狱的案犯,这案犯正好京兆尹衙门也在找。另外,我还把二叔渎职的证据递给了都察院。”林青槐淡淡抬起眼皮,“你俩跟他说,证据是大皇子给的。”
林丞一听,当即握着夫人的手站起来,神清气爽,“走,咱去给二弟补上两刀。”
周静含笑点头。
林青槐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回屋补眠。
勉强睡了一个时辰,她挣扎着爬起来,换了身衣裳恹恹坐上马车去大理寺应卯。
昨夜发生的事已传遍六部三司。
一大群官员不冷也不饿了。下了马车三五聚作堆,热火朝天的说着大理寺逃狱的案犯,如何被发现,又是如何被抓住。
一个个说的活灵活现,仿佛看到现场一般。
林青槐默默听着,等正阳门开了,这才从车上下去。
司徒聿意料之中的没来。
她进了衙门,马上被同僚围起来打听二叔的伤势。
一帮人的关心刚表完,都察院和京兆尹同时来消息,二叔渎职私放案犯被带走,林庭兆也因谋害他人性命,被带回京兆尹大牢关押,围在四周的官员瞬间做鸟兽散。
林青槐见怪不怪,稍稍收拾一番,跟着张寺正继续去办案。
这才到哪啊。
等司徒瑾结党营私的事查出来,那可是真地震。
……
司徒聿在御书房外站了一个半时辰,大皇兄失魂落魄地从里出来,立即被禁卫押回元圣宫禁足。
他活动了下发僵的双腿,跟在李来福身后进去。
大皇兄知道事情败露便来请罪,然而没用。
“儿臣参见父皇。”司徒聿撩袍跪下,头抵着地面从容开口,“儿臣冲动,不该私查官员渎职,发现线索应递交都察院查办。”
“起来说话。”建宁帝才训了长子一顿,面色黑沉,“为何要私查林少卿,此事与京兆尹又有何关系。”
司徒聿站起来,原原本本说出林青槐在西山围场,被林庭兆算计一事,没有丁点隐瞒,“儿臣与青榕一开始以为只是家宅纷争,便想弄清楚究竟。谁知一查就查到了别的,于是去京兆尹衙门报官。”
“靖远侯没拦着榕哥儿?”建宁帝危险眯起眼。
俩乳臭未干的小子,查个坠崖竟然把老大给卷了进去,闻野什么都没做,他是不信的。
几日前,闻野还说了个补汤下毒的故事,提醒自己可能已中毒。
然而宫中的御医到现在都未查出来,他是否中毒。
“侯爷没拦着。”司徒聿据实回答。
“除了林少卿渎职,你俩还查到了什么。”建宁帝目光如炬,“你们让大理寺和都察院看到的,只是一部分。”
司徒聿掏出账册交给李来福,“确实只有一部分。”
大皇兄结党营私是国事也是家事。
“你倒是实诚。”建宁帝接过账册翻开看了会,面上浮起明显的杀气,“他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这是青榕在林少卿书房内找到的,儿臣未有交给都察院。”司徒聿抬起头,神色坦然,“儿臣觉得涉及的大臣不少,该由父皇定夺。”
大皇兄结党营私,涉及吏部、兵部、户部三位尚书,大理寺两位少卿,都察院左御史,怎么查办,不是自己该插嘴的。
“简直胆大妄为!”建宁帝站起来,负着手烦躁地转了几圈,复又坐下来,定定看着司徒聿,“榕哥儿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榕哥儿就一小孩儿,林陌手里有账册定会藏的极为严实。
此事闻野不像是事先知情,若他知晓自己的弟弟与大皇子结党,不会让榕哥儿在西山遇险。
“青榕是镇国寺方丈的亲传弟子之一,功夫极好。”司徒聿处惊不变,眼神坦坦荡荡,并未因为他释放威仪而胆怯。
父皇只知侯爷自小教导林青槐武功,不知他还有个师父。
建宁帝瞧着他这不慌不忙的样,心底那股子郁气也就散了。
以老大的性子,不栽在他手里也会栽在老二手里,他做了什么自己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那几个涉案的大臣,原先支持的人是秦王兄。
此番查了,正好也看看他们是否跟补汤下毒一事有关。
建宁帝情绪平复下来,抬眼看了看沉稳从容的司徒聿,话锋一转,“翻过年你也十七了,朕与你母后商量了下,想把靖远侯的千金指给你,你意下如何?”
榕哥儿功夫好,将来外放历练也可放心。
闻野的族人如今就他一人还在为自己效命,其余人都在地方任小官,老三娶了他闺女当正妃,也不怕正妃母族掌权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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