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而散

“大哥你这就为难我了，家里还有这几口人张嘴吃饭，哪里有两百斤大米送给你？”

“不是送，是借！”郑海涛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正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郑秀兰低下了头，借着端茶壶的机会离开了这一触即发的战场。

郑海浪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借也没有两百斤！大哥，我不瞒你，要不你自己在家里看看，你要是能找出两百斤大米，你就扛走！我就给你三十斤，你要不要，随你！”

郑海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自己这兄弟素来小气，可没想到居然小气到了这地步。

“那年灾荒，我可是省下家里的口粮，给你腾来了六十斤大米，我和利兵他妈就只留了二十斤。当时秀兰还在肚子里，就冲这个，我心疼你们，自己宁愿少吃一点。”

郑海涛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这件事，你总不会不记得吧？今天，我不是来借粮的，你就把我那六十斤还给我！”

郑海涛说到这里，神色有些痛苦，不仅是为了这兄弟之情。

那一年□□，多少人吃观音土去见了观音。郑海涛因为经常偷偷地酿酒，家里事先多囤了点粮食，因为陈冬香身上有孕，便咬牙把六十斤大米送过去了。

其实当时郑海涛的媳妇也有两个月身孕了，却因为是头胎、又没有什么反应而不知情。

三个月后秋收，老二的难关熬过去了，而郑海涛的媳妇，却因营养不良、气息不足落了胎。因为这事，他媳妇亏了身子，养了好几年，郑海涛都四十岁了，夫妻两个快绝望的时候才生了郑利兵。

如今提起当年那六十斤大米，郑海涛心里满是对媳妇的内疚和悔恨。要不是因为老年得子，他也不会骄纵郑利兵。

要是头胎能养下来，他有两个儿子，自然也不会出高额彩礼为利兵聘下秦良燕，那自然也不会有今日家财散尽的祸事了。

他的酒馆生意一向比郑海浪好，要不是因为这样，他哪里会有低声下气来求他借给自己大米的一天？

这样桩桩件件，郑海涛想起来直恨得咬牙齿，只口口声声叫郑海浪还大米。

郑海浪也动了气了，“原来你今天是上门讨债来的，你这么不念兄弟情义，怎么还好意思提那点大米？你送我的，我今天就还给你！”

郑海浪说完，就站起来气冲冲地去房里，不一会儿就扛了一袋大米出来，“我称过了，六十斤，一斤不少！”

郑海涛一言不发，弯下身子，扛起就走。

“你借的大米，今天已经还你了！以后别再说我欠你的！别一副对我有多大恩情的样子！”郑海浪冲着郑海涛远走的背影喊道。

郑海涛一言不发，只努力挺了挺身子。

陈冬香追上去，陪笑道，“大哥，你别跟他计较啊，你们几十年的兄弟了，咋还就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一生气就叫人还我糖果还我糖果。”

郑海涛像没听见一样。

这夫妻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脸，当他是傻的呢。

目送郑海涛离开，陈冬香走回来，看到郑海浪正坐堂屋里喝茶，便小声问了句，“老郑啊，你这火气也是的，把关系闹太僵了不好吧，以后怎么给欢妮说合呢？”

“我说你想啥呢？你还想着把欢妮嫁过去？你看看他家现在饭都吃不起了！”

“可不是还有那海马酒的秘方在嘛？”陈冬香不甘心地说道。

老大家富裕，不就是因为有那海马酒的秘方吗？

欢妮是她弟的女儿，她自然是希望欢妮能嫁进郑老大家，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秘方秘方！老大的秘方还能藏多久？等他吃完了这六十斤米，走投无路，到时候还不是得来求我？等咱家拿到了秘方，当然得把老大家的酒馆压制下去。你仔细想想，你还想把凤妮嫁过去吗？”

陈冬香也气呼呼的，“咋就不能嫁了？你拿到了秘方，可老大家人又没死绝，人家也有秘方，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能东山再起了？再说了，怎么说也是兄弟，你怎么非要把事情做绝？”

“是他先把事情做绝！把秘方藏着捂着！”

“可不管怎么说，当年我是靠着那六十斤大米才把秀兰给保住的。我也想那秘方，但得总得慢慢来，软和着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