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微光照面。

“茶掌柜,快去看呀,皇后娘娘的娘在宫门外喊冤呢。”

有几个凑热闹的妇人嗑着瓜子路过胭脂茶坊,如此说道。

茶掌柜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给山仙沏着茶水:“那可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这回她告的是谁呀。”

“听说那个是河东裴家的小郎君,就在刑狱六司正义府门前呢。”

山仙接茶的手微微一怔,有些不放心地问那茶坊外的妇人们:“真有此事?”

“谁晓得呢,哎呦,有好戏看呢,咱们可不能错过。”妇人们一窝蜂往府的方向奔去。

山仙觉得蹊跷,付了茶钱,一阵风似的去了刑狱六司。

她走的匆忙,刚好遇到游街逛巷的桓彝晃着一把纸扇,饶有兴致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咦,山小郎君,我们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山仙看着桓彝的眼神好像从未见过。

“我们可是同窗啊。”桓彝有些失望了,他今天只是没有穿学院的服装而已。

山仙冷声道:“山某与尔素不相识。”

“呀,山小郎君生气啦,不过你生气时的声音真好听。”桓彝故意迈出一步,手中的墨菊扇子有意无意地伸向山仙的衣襟。

山仙惊得倒退两步,脸上浮起一朵红晕。桓彝笑嘻嘻地道:“呀,别害羞嘛,听说令堂去世了,特意来安慰安慰你呀。”

不过是路上刚好碰见罢了,山仙从未见过这样无耻的人,当即不理不睬地走向另一边。

桓彝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又挡住她道:“难得相见,学兄请你吃饭好不好?”

“神经病!”山仙将手拢进袖子,身影一闪,择了另外一条道飞身离去。

桓彝看着那抹决然远去的身影,洋洋得意地挥着扇子,心道:“山怀川,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贾家乃帝都城内的官宦世家,与盛极一时的新政派王家不相上下,后因现任家主王丞相王导提出的废除世袭官职而结怨。

当今帝君未登基以前,多半是得到贾家的支持,只是这两年王导预备推行的新政十分得民心,贾家便有些站不住脚,凡是男丁无不在朝堂内外极力扩张势力。

为了更加巩固势力,不惜与左右逢源的名门望族桓氏家联姻。两家结党营私舞弊,把持大半朝野,锋芒太露,自然成了当今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且说这贾婆娘仗着自己女儿贾南风嫁入皇家做了帝后,甚是得意。

而刚接任刑狱六司总监之职的杨文宗又是个年轻气盛、颠倒黑白的主,一听巡城的神捕报告了详细,连元城名士山简举荐为孝廉的李雄进宫面圣的官轿也不搜查了,急忙叫了几个近卫兵,慌慌张张进宫向贾南风禀告此事。

贾南风当然坐不住了,一番涂脂抹粉后,携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内侍就出了宫门。

贾婆娘一看到自己的女儿锦衣玉缎的扶着内侍的手出现在刑狱六司府门口,后面还跟着一队体型高大威风八面的禁军,登时换上一张自以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笑容,张开双臂迎上去,就差没扑倒贾南风:

“娘娘,您得给民妇做主啊,这臭小厮明显是意图不轨,他故意摔民妇面前,还想摸走民妇腕上的镯子。这可是娘娘买给民妇的,杨使君您说怎么办,杀鸡儆猴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光天化日之下行窃。”

这贾婆娘瞪着杨文宗,一口咬定裴浚是想顺手牵羊。

裴浚不得不咬牙反驳道:“鲰生并没有行窃,鲰生只不过是不小心碰了夫人您的贵体罢了。”

说着他望向围观的人群,希望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见证。

但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安安静静地旁观着,不添乱也不站队,或是事不关己地走开了。

杨文宗无奈地耸耸肩,递给裴浚一个“你必须比她更强词夺理本官才能大发慈悲救你”的眼神。

“臭小厮你敢说没有碰倒我。”

贾婆娘拉着贾南风的手,激动的无以言表“娘娘啊,你可要为为娘的说句公道话呀。为娘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为娘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为娘是不会冤枉他的,他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力气大,欺负为娘是个妇人,如果不是娘机智,他说不定就把娘给推到,抢走我刚去当铺兑的银子,这都有可能呢。”

贾南风看了看她体态臃肿的娘:“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

群众终于异口同声地附和道:“嗯,说的是。”

“还不严重啊。”

贾婆娘今日因赌输了钱才去当铺当首饰,可惜也没当到多少钱,偏生又被裴浚差点碰倒,气得没处撒野。而所谓的女儿也只是不痛不痒地站着看笑话。

贾婆娘当然急了,往裴浚脸上啐了一口,道“不管你如何狡辩,杨使君和娘娘都在这就在这,不打你二十大板,难解老娘心头之恨。”

围观的群众躁动了起来,开始指指点点,然后很规矩地退后几步,形成一个足够挥舞三尺闷棍的大圈。

“娘娘,您说打不打?”杨文宗双手作拳轻捶着贾南风的肩,似乎很在乎她的想法。

贾南风微微一笑仿佛一朵大盆花,她故作恭维地道:“杨使君看着办吧,本宫觉得还是先数一会儿金鱼再打比较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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