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书院,藏书楼。
乐云抱着一本曹弗兴画集准备归还回去,走到书楼门外,却见大门紧闭,凑近了听,好像里面有人在说话。
“乐令,您不用再说,我是不会同意的。”这是卫夫子卫茂漪的声音。
“夫子,这是玠儿自己决定的,我没有强求他。”这是父亲乐广的声音。
“那也不行,我知道成为仙门弟子是一件光耀门楣,流芳百世的事情。但是,卫家就叔宝和仲宝两个孩子,如果叔宝入了仙门,成了内门弟子,那就等于是断子绝孙,只剩下仲宝一个人,倘若仲宝以后出点什么事情……不,不行,我不同意,不光我不同意,恐怕他母亲也不会同意。”
“可是现在玠儿这样子,才一个月,病势愈发严重,身子也瘦得不成样子,前不久还记得嵇绍,记得刘越石,记得你,现在每天醒来,除了知道吃饭睡觉,连我都快不认识了,我不能让他再继续这样下去。”
“我想想,我还认识一位医官,就在洛阳城里,我今天就带叔宝进京去看看……”
“不必了,我已经带他去问过了。我带他访遍名医,连鹤鸣山的仙师也求过了,得到的说法都一样,都说他的病是天谴,无药可救,就在这一两个月内……玠儿也说了,如果不让他去雪峰山,就请转告他的母亲,给他备好棺材,待他死了后,找两个人抬了棺材,往山里清净的地方一埋就好……”
“乐令请先出去吧,让我想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还有……”
“还请夫子三思。”
乐广拉开房门,木然地看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的乐云,神色冷漠。
待乐广快走到他身边时,乐云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问道:“父亲,卫学弟他真的……快死了吗?”
乐广停住脚步,望着乐云,淡淡地道:“他要是死了,你很高兴?”
乐云心中懊悔,低着头,嗫嚅道:“父亲,那天……我以为……”
乐广眸光一寒,厉声道:“以为?你以为什么?玠儿只是个孩子,原本就身中剧毒,为父对他好点,你嫉妒他可以谅解。可你那天的举动,刺激他变成了现在这样神志不清的样子,你一句错了就可以一笔勾销的吗?你这是杀人……若放在将来,别人可能会恨你一辈子。”
乐云抖着肩膀,无地自容地道“我知道我错的离谱,我也想知道怎么弥补我的过错……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乐广失望地看了乐云一眼,抽身快步走开了,走到转角处,他又停下脚步,放软了语气“因为你对玠儿做的事他已经忘记了,你不需要弥补了。以后遇到任何事,记得动脑子想想,不要再因为冲动去伤害别人,说一些伤害别人的话,这是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乐云揉揉眼睛,重重地点头。
黄昏时分,冷雨飘窗。
卧房内,嵇绍正在收拾卫君的行李,包括卫茂漪送的竹书纪年和乐广送的山海经。
卫君呆坐的书桌前,左手握着一支湖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乐广推门进来,他连忙丢下笔,拿起纸放在蜡烛上点燃。
乐广见之,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纸,丢在地上踩灭。随后,乐广又捡起地上的半张未燃烬的纸页,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声音微微发颤:“柳露清明兮,箫魂滴翠。玠儿为何写了又烧掉?”
卫君呆呆地望着乐广:“你不回去吗?”
乐广坐到卫君身旁,伸手将桌上的笔挂到笔架上,柔声笑道:“等你好了,我就回去。”
卫君:“外面在下雨,你没带伞。”
“天冷,你怎么不躺床上去。”
“我不睡,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又做噩梦了吗?”
“嗯……”
“玠儿……”
“嗯?”
“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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