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一直被锁在空落落的永和宫内,与宫女丫鬟们相依为命。而与此同时,她的好妹妹则在燕禧堂内承宠,从未想起过无辜被她牵连的自己。

妹妹于她而言,不能做到一荣俱荣,却做到了一损俱损。

载湉听罢后拍案而起,又惊又怒,连忙带上皇后与珍贵人二人,匆匆往永和宫赶。

载湉到永和宫时,只见宫内宫女太监正乱作一团,哭声四起,一个不长眼的太监低着头往宫外跑,一头撞进载湉的怀里,载湉被来人装了个趔趄,幸得身后有皇后与珍贵人将他扶住,才得以站稳。

载湉本就怒火中烧,被小太监狠狠一撞后更是忍不住大发雷霆道,“你们这永和宫里的人都怎么当差的?!没长眼吗?瑾贵人今日若是有半个闪失,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撞了载湉的小太监抬头见来人是万岁爷,吓得仿佛魂魄离体一般,只剩下跪在甬道旁磕头求万岁爷开恩,载湉却根本没有精力与他计较,只顾着大步如飞地往永和宫内跑。

在瑾贵人身边伺候的太监马德清见皇上来了,竟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让本就已乱作一团了的永和宫更加嘈杂起来,他冲到载湉的面前,痛哭地一头跪倒,连连磕头道,“奴才的万岁爷啊,您可算来了,奴才们劝不住瑾主儿,您终于来了…您再不来,奴才们的命就要吓没了!”

载湉顾不得回马德清的话,见许多人围在偏殿门口,便一个箭步冲进瑾贵人平日里起居的偏殿里,拨开一众团团围在殿内的丫鬟和宫女,见瑾贵人正站在两层共一米余高的凳子上,以手攥着挂在房梁上的白绫。

众人不敢碰瑾贵人,更不敢刺激她,只怕她冲动之下会一脚踹开脚下的凳子。

载湉见瑾贵人此时情绪激动,哭声连连,也不敢轻易靠近她,便开口对她道,“瑾儿你先下来,有什么委屈同朕说啊,别做这等傻事!”

瑾贵人见皇上来了,哭得居然更凶起来,她哭着哭着却又突然苦笑起来,站在两层凳子上问皇上道,“皇上,您真的怕奴才死吗?您是不舍得奴才死,还是不敢让奴才死呢?您是怕丢了天家的颜面吧!”

载湉只觉得瑾贵人不可理喻,凑上前了一步道,“你不要再浑说!你是朕后宫中的妃嫔,朕自然不可能不顾你!你快下来!不要宛如村妇一般,动辄就要寻死觅活。”瑾贵人却仍然不肯下去,她抬头见珍贵人此时也来了,不禁苦笑的声音更大,“奴才就知道,皇上不会专程来看奴才的,就算奴才今日要死了,皇上还是会带上妹妹一起。”

珍贵人见姐姐站在高处要自缢,不禁吓得倒抽两口凉气,几乎要昏厥过去,立时哭喊着冲到瑾贵人脚下的凳子边,仰头哀求道,“姐姐!求你快点儿下来吧,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别吓我了好不好!”

瑾贵人望着珍贵人痛哭流涕的模样,柔软的心忽又抽痛了片刻,她恨极了自己这样,她扭过头去不再看珍贵人,对载湉冷声道,“皇上,您带妹妹回去吧,奴才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被禁足于永和宫里无人问津了,当真不敢耗费皇上丁点儿的垂怜与爱护。”

珍贵人方才站在殿外就已听见了姐姐说的话,此刻她哭得哽咽,却还是努力令自己镇静道,“姐姐,皇上并不是专程要带我来的,而是因为刚巧皇上传了妹妹过去,也传了皇后娘娘过去,要复咱们的位分呢…姐姐,皇上心里头绝非没有你啊!”

珍贵人伸出双手去,祈求能接住自己的姐姐,可瑾贵人却连看她也不看,她听到珍贵人的话后,只对载湉冷冷道,“皇上,您不必再复奴才的位分,奴才虽然无宠,可因妹妹而得的恩宠,奴才也再不愿承受了。”

载湉此时也对瑾贵人起了恻隐之心,他很清楚,自大婚后,自己很少单独传召或宠幸瑾贵人,他自知自己对瑾贵人的关爱远不能与珍贵人相比,瑾贵人的家世与在宫中的地位也远不能与皇后相比。载湉也很清楚,在前次珍贵人卖官鬻爵的风波中,瑾贵人是被无辜牵连的人,可当时正值朝廷与日开战的关键时刻,珍贵人刚失了孩子,又被太后责施了廷杖。载潋在当时也伤透了他的心,正在宝华殿内受刑,而他自己也染了风寒,即将一病不起,所以那时候的他,也的确再没有丝毫盈余的心力去过问永和宫的事了。

载湉想至此处,忽转头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众宫女都到殿外去候着,就连皇后与珍贵人,他也令她们都出去候着。

转眼殿内便只剩下瑾贵人与载湉两人,载湉此时缓和了语气,伸出双手去欲接瑾贵人下来,对她温柔诚恳道,“朕知道前段时日你受委屈了,朕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不了解你的委屈,是朕的错处。你别闹了,快下来吧。”

瑾贵人此时见皇上将旁人都赶走了,才不再哭闹,可仍旧没有接皇上的话,载湉见状继续对她温柔道,“朕明白你心里赌气,但朕要告诉你,此次复位一事,不是你沾任何人的荣光,是朕真心要复你的妃位,是你的妃位。”

瑾贵人此时再哭,已不再是哭闹,而是发自心内无声的泪,她渐渐松了双手,载湉紧紧扶住她,缓缓将她从凳子上搀扶下来。

瑾贵人的双脚落了地,载湉的心也才落了地,他见瑾贵人哭得满面是泪,心中颇为愧疚,便用手去擦了擦她脸上泪,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道,“别再哭了,朕今晚来陪着你,哪也不去。”

直到此刻,瑾贵人才心满意足地在载湉怀中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岳卓义自南海会馆回去的路上,便一路翻看康有为交给自己的书,前两章是对全书的概括介绍,文段并不难,他自小就学于洋人开办的学校,读懂并不是问题,只是文中有一些少见的英文词汇,他心中不敢肯定应该用那个词来翻译才最佳。

他本想径直回与父亲居住的棠花胡同,却又忽然想起了阿瑟,他想阿瑟曾经在英国留学,一定懂得该如何翻译才最佳,如此想来,他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回醇王府上去。

张文忠派来的两个小厮一直守在南海会馆外头,见卓义出来后才继续在后头远远跟着。他两人见卓义正往王府的方向走,才松下一口气来,心想总算能交差了。

康有为见梁启超已送了卓义回来,便叫他到跟前来问话道,“他身边就没个旁人?”

梁启超回想了片刻便回道,“老师,学生不敢骗您,方才有两个小厮在咱会馆外头等着他,学生见那两人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下人。”

康有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对卓义起了疑心,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却还是决定先对他保持开放接纳的态度。

卓义行至醇王府大门外时,仍没察觉身后有人在跟随,他正准备在门房处递话进去,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便笑盈盈地上前来为他敞了门,道,“哥儿,您别看了,快进吧!您这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们还没法儿往姑奶奶那儿交差呢!”

两个小厮敞了大门后,便连骂带笑地进去了,卓义却满心疑惑,不知道他二人是何时跟在自己身后的,他也越想越气,这两人若是被南海会馆上的人发觉了,难免不令他们误会,毕竟这两个小厮平日里时常为醇王府跑腿传话,京城里许多府院都认得他们。卓义不想让康有为等人知道自己与满洲亲贵有所来往,更不愿让他们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学于同文馆,是托亲贵们的福。

卓义越想越气,又想起方才他们说“没法儿往姑奶奶那儿交差”便知是载潋命他们二人跟着,他心里一股火气越烧越旺,甚至烧到了载潋头上。

卓义努力按住了心里的火气,一路往载潋房中去,却没见着载潋,打听后才知是往老侧福晋刘佳氏房里去用晚膳了,他才彻底踏下心来,一路理直气壮地往载潋房里走,过了两道门后才见阿瑟和瑛隐原来都没跟着载潋,正坐在房里谈笑,他便躲在二道门后怒气冲冲地叫阿瑟,“瑟瑟,你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阿瑟见是卓义回来了,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站起身后便跟着卓义向院外跑,直跑到无人处,卓义才停下脚步问阿瑟道,“瑟瑟,我有些英文词不知该要怎么翻译才佳,劳你帮我看看。”

阿瑟狐疑地接过卓义手中的书,见他在书中划出了些生僻词汇,告知了他含义后,又帮他想最佳的译词,片刻后阿瑟才反应过来,忽合起了手里的书,厉声质问卓义道,“卓义,你今日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同我说,还害格格替你着急!”

卓义一听阿瑟提起载潋,又不禁怒火中烧起来,他本想与阿瑟讨论翻译,也相信阿瑟是能懂得他心事与抱负的人,却未想到阿瑟如今也张口闭口离不开“格格”了。

他心中赌气得厉害,忽然牵住了阿瑟的手,怒目厉声问她道,“刘瑟瑟,你愿不愿意随我走?我们离开这儿,离开什么少爷格格,去我们该去的地方,那里有人真心需要我们。”

阿瑟却听不懂卓义的话,她将自己的手从卓义手中抽出,更添了几分怒气道,“岳卓义你在胡说什么,离开这儿,那我们去哪儿?我答应过三格格,我要做巾帼不让须眉之辈,我还要和她在一块儿努力。”

卓义却用双手紧紧抓住阿瑟的双肩,前后摇晃她道,“瑟瑟!你怎么不懂!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是汉人。他们所求的也与我们不同。”

阿瑟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卓义,不敢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阿瑟开口时有些迟钝,“卓义…你怎么会这样想,满汉一心,军民一体…我父亲曾这样告诉我!更何苦…就算满洲人当中有纨绔子弟,可也并非人人都相同。岳卓义,难道你就看不出,三格格是真心待我们好?我无论你才学文章多么出众,可人是要讲求良心的!”

卓义听罢后也不再言语,他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着头向后退了两步,忽又抬起头去对阿瑟道,“瑟瑟…我,是我冲动,是我思虑不周了。瑟瑟…求你别怨我,往后你还愿意与我一起谈心论学吗…瑟瑟,我对你说明了吧,是我岳卓义一心属意于你,就算我能够实现心中所有的抱负与梦想,也不愿往后的生活里没有你。”

阿瑟听罢后极为感动,她不愿看到卓义如此失落,忙去牵起了卓义的手道,“卓义,我怎会不愿意,我如今无父无母,唯有你了,我又何尝不懂得你,我也希望你能在京城一展宏图,所愿皆所得,可我希望你能体谅格格,也体谅我,我不愿负她。”

载潋与兄长们在刘佳氏房中用膳至一半,忽听外头有人传话进来,说是太后身边的谙达来了,请醇王府上的晚辈们一同入宫到宫内用膳,由头是醇贤亲王福晋才刚过世,太后心中悲痛难遏,更担心妹妹临终前托付的子女们无人看顾,便传众人入宫用膳,以便纾解。

刘佳氏措手不及,自己用心良苦地请了载潋过来,也终于能与自己的儿子们一同用一次晚膳了,却未想到会被太后搅局。可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唯有极力对宫中谙达说着配合,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儿子们送走。

载潋才上马车,却发现阿瑟没有跟来,便疑惑地问瑛隐道,“丫头,怎么没瞧见姑娘,她往哪儿去了?”瑛隐跟在载潋身后正登车,落座在静心身侧后才道,“格格,方才岳卓义回来了,姑娘去和他说话了,半晌没回来,奴才也不清楚。”

载潋听见卓义回来了,才终于放下心来,听到阿瑟是和卓义在一块,便也不再担心了,没有再多问。

载潋跟着兄长们入宫后雨势渐大,太阳才刚落了山,宫内四处阴暗,走在甬道上,迎面便吹来阵阵冷风,不禁令载潋打起了冷颤。载沣瞧见了,便吩咐静心给载潋添衣服,而众人进宫匆忙,静心也并未随身为载潋带厚衣裳,只得作罢。

众人一路入储秀宫为太后请安,才见皇上、皇后、瑾贵人及珍贵人都在此处,众人聚在一处,佳肴早已备了满席,而众人却无半分笑容,载潋想许是为了额娘之事气氛才会如此压抑严肃,便并未多想,只是跟在三位哥哥身后向太后与皇上行礼。

载湉见载潋来了,心头积压着的心事才稍稍轻松些许,心情也才渐渐好转。他回想起今日太后得知瑾贵人胡闹后的场景太后将他们四人传至储秀宫来好一番教训责骂,指责他们身为晚辈却不懂体谅长辈的心,指责他们不顾醇贤亲王福晋才刚过世,太后心中哀痛还未消散,就可着劲儿地胡闹,任由太监宫女将闲话嚼到宫外去,做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儿。

直到瑾贵人向太后请了罪,珍贵人也向瑾贵人还有太后请了罪,姐妹二人终于缓和了关系,皇后在中间说了几句软话儿,此事才算掀过。

载湉回想起今日的事,只感觉头痛不已,他甚至指责自己“无能”,无法平衡后宫妃嫔间的矛盾,又被太后以宗法礼教为名,教训责骂了一番。

而此时的载潋却还全然不知所以,只顾着落座在太后为她选定的位置上,她落座后,才悄悄地抬起头去,见皇上就坐在自己对侧,储秀宫内暖意融融的灯光照在皇上今日穿的一身翠蓝色的寿团纹常服上,载潋只偷偷看了皇上一眼,又一次觉得皇上果真是世间最英俊的男子。

太后明显比往日都更加气力虚弱,人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与六旬万寿庆典上的太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载潋见往日翠绕珠围的太后今日竟只梳了把素旗头,上头没带任何的珠花与点翠,身上也只穿了见素白色的氅衣,便知太后是真的悲痛伤心了。

载潋往日见到太后,纵使知道她与额娘是亲姐妹,也很难在太后身上看到额娘的影子,可今日,载潋却生平头一次,因见着太后而联想到自己的额娘,不禁又被触动了悲伤的情绪,忍不住掉下泪来。

太后见到载潋哭了,心里头便更难受起来,她转头又看见皇后也跟着哭了,不禁又哭闹起来,“你们是铁定了心不让我好受了,我还没说话,倒都哭起来,这都是做什么!”

载沣听到太后如此说,忙去抚载潋的背,又递巾绢给她,安慰道,“妹妹,快别哭了,惹太后难过了。”载潋也不愿再惹太后难过,额娘就算对太后有怨,也绝非是忍心看着亲生姐姐难过的心性,想至此处,载潋便强忍着不去想额娘,才缓缓止住了哭泣。

太后也终于止住了哭泣,拾起桌上的筷子来,挥了挥手道,“都用膳吧,别再惹我了,这一天下来,一个个儿的轮番儿来惹我,是要将我气个好歹才作罢!”

载潋隐隐约约感受到气氛当中的微妙,意识到或许今日刚发生了什么,因她发觉珍贵人与瑾贵人一直一言不发,竟连头也不敢抬,皇上也一直面色铁青,仿佛有心事。可她也无从打探,唯有默默地陪太后再用一次膳。纵使就要吃不下了,太后不放筷子,他们也无人敢放筷。

“潋儿,你额娘临终前嘱咐我往后眷顾你,我是答应她了,就要说到做到。你若愿意,这段伤心时日,你就住到宫里头来吧,换个环境也总算能让你宽宽心。”太后用膳用至一半,忽然开口对载潋道,载潋立时感觉心里又惊又怔,不知是否该要答应。

她反应了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是绝不能拒绝太后的恩典了,便唯有起身抚裙跪倒磕头道,“奴才叩谢太后隆恩。”

“你们这些男孩儿,我是想留也没法儿留的,你们不能在宫里头过夜,往后的伤心时日,就靠你们自个儿消化了。”太后转头又对载沣等人道,却连眼皮也不抬,只顾着低头用膳。

载沣等人听罢后却不敢不敬半分,连忙放下筷子一齐回话道,“奴才等谢太后关怀,唯太后能珍重圣躬,节哀顺变。”

载潋陪着太后用完这顿丝毫也不自在的晚膳后,才得了空到外头走走,哥哥们正被太后留下说话,她便寻了个由头往外走,只见孙佑良站在殿外,他见了自个儿便忙笑盈盈地迎上来道,“奴才给三格格请安了!敢问三格格近来一切安否?”

载潋点了点头忙扶他起,道,“佑良你快起,我都好,你在养心殿也一切都好吧?”孙佑良用力点头,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载潋想起方才在饭桌上的疑惑,便问孙佑良今日可发生了何事,才从孙佑良口中得知了今日永和宫内上演的一场闹剧。

载潋听罢后既心疼皇上又生瑾贵人的气,不知她为何要选在这个当口上胡闹,给了太后为难皇上的理由,更让皇上再丧母之痛上更添烦恼。

载潋来不及和孙佑良将话说清,只见皇上领着后妃三人从暖阁里出来,她忙退了几步给皇上请安,载湉见是载潋,纵使再心力交瘁,还是挪到她身前关怀问了一句,“潋儿,你今日住在宫里,若是来得急,还缺少什么用物,就去嘱咐下头人,朕吩咐了他们好生伺候着。”

载潋望着月光之下的皇上只感觉心疼,可她当着皇后与瑾贵人、珍贵人的面却一句话也不能说,唯有按着规矩向皇上福了福身,道,“是,奴才谢皇上心意。”

随后载湉便一言未发,一路离开了。载潋望着皇上的背影,只感觉皇上的脚步好沉。

夜里头的雨更大了起来,载沣等人离开后,太后便吩咐李莲英领着载潋往与珍贵人邻近的承乾宫去,载潋不解为何是承乾宫,李莲英也不作解释,只对载潋道,“承乾宫离各宫都近,更能方便。”

载潋入承乾宫后才意识原来自己与珍贵人所住的景仁宫只有一墙之隔,而隔壁便是瑾贵人所住的永和宫,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并不愿意住在后宫中,可如今皇上早已大婚了,她也不再是小孩子了,再没有可能住到养心殿中去,便只能忍耐着在承乾宫中住下,毕竟是太后的懿旨,她与哥哥们都无人敢反抗半句。

夜里的雨忽然如肆虐一般,浇打在窗上,忽然换了地方休息的载潋根本无法入睡,她听着窗外雷声滚滚,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蜷缩在床榻内的一角,苦苦盼望着天明。她想叫静心和瑛隐来陪自己说说话,可她二人都早已睡沉了,她更不忍心吵醒他们,便只能一个人默默熬着。

载潋忽然想到了皇上,她记得皇上害怕雷声,她忽然极为记挂皇上,不知皇上现在可已安然入睡。载潋忽然想起孙佑良对自己说的话,孙佑良说皇上今日格外疼惜瑾主儿,承诺了要彻夜陪着瑾主儿呢…

载潋又转念一想,瑾贵人所住的永和宫就在自己的临院,或许此时外头大雨瓢泼,而皇上正与瑾贵人在自己的隔壁尽享着鱼水之欢。载潋想至此处,忽感觉周围的黑暗将自己紧紧包裹住了,扼住了她的喉咙,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心仿佛已被人撕裂。她想起几日前在王府上与皇上最后的相见,只有几日,却也仿佛有好几月之隔了,她自知自己是无权总见皇上的,她不能像皇后、瑾贵人与珍贵人那样,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着皇上。

她的爱,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得的。

载潋将头埋在自己膝盖上,感觉泪水将衣裳打湿了大片,孤独紧紧包裹着她,令她挣脱不开。

窗外雷声滚滚,可她却似乎听到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她一时又惊又怕,不知外头的来人是谁,她抬起头去见窗外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她还没有开口,已听到外头的来人低声道,“潋儿,你睡了吗?”

载潋顿时欣喜若狂,她听见外头竟传来皇上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她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一场梦,便用力去掐自己的脸蛋,感觉到真实的疼痛后才翻身跳下床榻,光着脚跑到门前,将门敞开。

载潋见皇上只披着自己的外衣,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外,她顿时红了眼眶,一头扑进皇上的怀里,载湉一手撑着伞,一手轻轻环住载潋的背,温柔笑道,“潋儿,还不让我进去吗,我们要在这儿一块淋雨吗?”

载潋抬起头后傻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领着载湉往自己的房中去,她见皇上周身湿透却也没有可换的干净衣裳,便对载湉道,“皇上,您将湿衣裳脱了吧,奴才帮您晾着。”

载湉将自己披在身后的外衣扔到床榻边的桌案上,根本不许载潋离开,他紧紧地将载潋一把抱进怀里,将头埋在载潋的颈肩上,每说一句话,温热的气息就落在载潋身上,“潋儿你别走,我唯有见了你,才真的安了心。”

载潋轻轻抚着载湉的背,一动也不动,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中,道,“皇上,奴才听说,您今儿要陪瑾主子的…”载湉却不容载潋再分说,用力将她压倒在了身下,指尖划过她每一寸皮肤,缓缓亲吻上她满是泪痕的脸颊

一章一万五,有没有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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