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大战子玉,战况从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这一战,严格来说是封知平首次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力量,剑气刀罡,内外五行,每招每式都饱含着先天伟力,连绵不绝的蹂躏着擂台,震撼着人心,强硬的洗刷着人们脑海中那顽固不化的旧印象。
正所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封知平以第三名的耀眼成绩跻身八强赛时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可十几年积累成的固有观念哪儿那么容易改变?
是啊,家喻户晓的天元第一废物世子怎麽可能那么厉害,能进入八强肯定有猫腻!
要不运气好,要不取了巧,再不就是黑幕,他不是毁了詹王府的婚约要去做驸马吗,八成是陛下相中了他,偷偷给他开后门了!
你说先天?
先天怎么了!
他爹是赤剑侯,天元第一剑客,公认的万年难得一见的武道奇才,家里有钱有势有人脉,什么灵丹妙药找不到,号称不可能治愈的天残都给治好了,堆个先天出来有什么稀奇的!
再说了,你看看八强的阵容,拢共八个人,点苍刘钰算他娘家人,花和尚幽怨跟他臭味相投,空玄特使尤梦寒是他亲自护送到京城的,落月观的静思,紫杉剑阁的冷采薇,她俩的师门都跟赤剑侯有交情,再加上关系相当暧昧的子玉,除了萧云飞,剩下的不帮他至少也不会害他,这么多人一起保着,他走到现在奇怪吗?
就连奕博书院也很可疑,无名老贼向来对谁都不假辞色,包括皇帝,可封莫修早年闯荡江湖,在江湖上很有威望,难说跟乾坤阁有没有交情,兴许人家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再受皇帝所托顺势做了个顺水人情,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儿!
这些论调顽固的盘踞在很多人的脑海中,在那几桩足以轰动全国的大事被刻意隐瞒下来的前提下,封知平为人所知的那些事迹很难撼动他们的思想。
事实上,即使隐瞒下来的那些事公布出来也仍会有大批人坚持己见。
这就好比村长家生了个傻小子,因对方家境比你好长得比你俊,人是废了点但父母不嫌弃还疼爱有加,你和村内里的其他孩子难免会自卑自怜嫉妒成恨,一有机会就结起伙来偷偷欺负傻小子来获取满足感,傻小子告状也不用怕,因为全村的孩子乃至大人们都是这么做的,你们没打人只是暗地里羞辱耻笑几句,村长再生气也不可能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不顾后果的把全村人都收拾一遍,这就叫“法不责众”,何况你们开的“玩笑”都是事实。
而那些不愿参与的人也会在周围的影响下一点点融入进来,因为大环境如此,没谁想当异类,不想被孤立只能同流。
直到有一天,傻小子突然间出息了,唯一的笑柄变成了带刺的大棒狠狠抽在你脸上,从里到外的光鲜亮丽将所有嘲笑过笑他的人都反衬成了傻子,试问有几个人能坦然接受?
这是人的劣根,嫉妒是人的天性。
无论一个人活得有多惨,哪怕沦为乞丐也会寻找一个嫉羡的对象,极力从对方身上挖掘黑料,以讽刺做刀狠狠的捅上去剜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填补心里的空缺,麻痹自我获得精神上的愉悦,沉浸在虚伪的满足感中赞美着上苍的公正,可怜的自己活得再差也至少有一样比对方强。
这是瘾,深植于本能当中,是畸形的、难以自拔的恶欲。
没人能免俗,没人愿意改变,唯有真正的强者才能面对现实的变化痛快认输,打扫心情破而后立,可惜这种人很少。
大部分人都是固执的,可怜的、卑微的紧攥着虚伪的优越感,这些不肯清醒的人在面对变化时会质疑所能质疑的一切,哪怕证据摆在他们面前,糊在他们脸上,他们也不愿相信,坚信一切都是阴谋,是假象。
这类人,唯有亲眼目睹事实的产生,受到足够冲垮他们心灵壁垒的强烈刺激,他们才会认清现实,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
就像现在。
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响彻云霄,从未施加在封知平身上的溢美之词滔滔不绝,情绪之热烈、用辞之肉麻恍如世子爷已经力压七雄夺魁了一样,当然这中间那个令人发指的半妖功不可没,没有他大家转变得或许不会这么快,这么极端。
五花八门的吹捧助威叫人尴尬到仅用一只脚的脚趾头就能抠出一座京城,然而盛樰丝毫不觉着肉麻,她早已不挣扎了,两只手捂着嘴,脸色挂满了激动的泪水。
十几年来,儿子一直都是被耻笑的对象,哪怕有夸赞也是礼节性的客气,从来没有一个外人真心实意的夸过他,赞赏过他,而他嘴上不说心里怎能不憋气,她这个做娘亲的又怎会不心疼?
她很痛苦,她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胎没怀好,儿子怎会变成天残,受尽白眼?
然而儿子从没怨过一句,夫君也坚称她的身子没问题,好得很,为此还搬出张先生作证,说这都是命,可她哪里能信,反而因此越发痛苦。
这是她深埋在心里的最大的一道坎,迈不过去,永远不可能。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开心,如夫君和儿子希望的那样整天乐乐呵呵,什么烦心事都不往心里去,时间久了,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笑容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无所谓了,不出意外,她会一直“快乐”下去,直到闭眼的那一天。
可是今天,她笑了,笑到泪流,笑到呼吸窘迫,最重要的是,今天的快乐是真的,不掺一丝虚假。
她没法不开心,儿子将不可能化为了可能,一脚踹碎了那道坎,天知道得知大难不死的儿子可以修炼时她有多么兴奋。
然而她的心里仍有缺憾,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思索自己缺憾得是什么,想不出,便推到了儿子的婚事上,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虚荣啊!
盛樰反复抹着怎么也擦不完的泪水,心中自嘲。
原来我也是个虚荣的女人,如此世俗。
不过那又怎样,老娘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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