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凛,忽然觉得这个玉竹怕是还活在葛若兰去世的悲恸中。
“姑娘放心,不是毒药。”玉竹的眼神意味不明,嘴角仍旧带着那抹诡异的笑,指着屋外的荷塘道,“可否请姑娘借一步说话?奴婢想说个事给姑娘听,觉得荷塘边最适合听这个故事。”
我朝着窗外望了望。那个池塘是我买下农庄那年冬日挖的,挖掘之时我和护卫们已去往赫北关找我哥,我又被上官诚元抓去了北翌。我回来后,这个池塘已经挖好了,我令人种上了荷花,如今开得正盛。
荷塘里的水有一人多高,如若是一个不懂水性的人落下去,淹死的可能性极大。可我不怕,我水性极好。
我微微颔首,摸了摸腰间的软剑,朝着屋外走去。
绿采和绛珠这时正好去而复返,看到我和玉竹往池塘边走,远远地跟在后面。
玉竹手里拿着小瓷瓶,走在我身旁,低声说道:“奴婢知道,姑娘中了软筋草之毒都能最终被化解,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毒药能害得了姑娘。”
我听着有些不悦,看着表情恢复了平静的玉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淡淡回道:“那是我福大。”
“姑娘就是个有福之人。即便是身为王府千金的小姐,虽与殿下青梅竹马,早有婚约,也终是红颜薄命,未能如愿嫁与殿下为妻。可姑娘却终是等到了,便是个有福气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停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玉竹。
“奴婢并未回过宇宁,姑娘可知道?”玉竹唇角又勾起那抹诡异的笑容,那眼神在阳光下看来竟有些瘆人。我忽然想起葛若兰死的那晚,她也是用这样瘆人的眼神看着我,说“报应!报应!姑娘以小姐之命换自己之命,真不怕晚上做恶梦?”
我愣住,未回答她,等着她说下去。
“奴婢遣散了护送我回宇宁的人,直接去了殷施。”玉竹果然自顾自说了起来。
殷施?瘟疫之城?我紧紧盯着玉竹拿着的小瓷瓶,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玉竹继续说道:“小姐刚认识姑娘那会儿,姑娘还是殿下的小书童。姑娘给小姐讲了个笑话,逗得小姐和奴婢咯咯直笑。不久后姑娘离开了宇宁,殿下却时常派人去看望梁伯、阿渡和秋菊,唯恐他们缺衣少食。而奴婢伺候了小姐十几年,擅自遣散了护送之人,失踪了两月有余,殿下竟是毫不知情,毫不过问。即便是奴婢,命也是不同的。秋菊是姑娘的人,所以殿下会放在心上可奴婢是小姐的人,殿下从不在意。”
“殿下对你早做了安排,以为一切都已妥帖,他怎会想到你竟擅自去了殷施?”我嗤之以鼻,“再说,他当时是皇上,政务尚且管不过来,哪还有闲工夫问及你?”
“姑娘所言也在理。奴婢不过是替小姐不值罢了。奴婢去殷施,本意是想让自己染上瘟疫,然后去路上截了克格洛明珠,再将瘟疫传给她,让她做不了尚赫皇后,我也算是替小姐报了仇。”
我吓了一大跳,上下打量了一番玉竹,看她的气色倒不像是个病人,这才暗暗吐了口气。
“姑娘放心,奴婢未染瘟疫。”玉竹表情复杂,眼神越发瘆人,“奴婢到了殷施后,混入进城的军队中,找了个昏睡的病人,取了瓶血。”玉竹扬起手中的瓷瓶。
“这是瘟疫病人的血?”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难怪我刚刚闻到了血腥味。
“正是。奴婢不会骑马,转辗月余方才回到都城,却正好听闻皇上要禅位。别人或许不明白其中缘由,奴婢却是十分清楚的,殿下是不想娶克格洛明珠而要娶姑娘呢。小姐在世时,殿下本也可以如此做的,他却未做。如今小姐一去,他立刻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我听到此处,惊出了一声冷汗。很显然,玉竹最后没有拿瘟疫病人的血去害克格洛明珠,而是来了农庄。她把满腔的恨意全转移到了我的头上。
玉竹忽然爆发出一阵冷笑,举着瓷瓶说道:“姑娘,早上的糖水好喝吗?那是小姐生前最爱喝的糖水,喝了可以早生贵子。”
原来她竟然把瘟疫病人的血倒进了我喝的糖水里。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瘟疫,即便是在我梦境中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颤声问道:“玉竹,你竟如此恨我?”
玉竹的笑容恣意而嚣张:“小姐及笄之时,她说过让奴婢当陪嫁婢女。后来蓉公主说她要收姑娘为义女,再让姑娘做小姐的陪嫁姐妹。小姐说管公子不愿要陪嫁丫头伺候,她要把我留在王府。奴婢身份卑微,不敢不从蓉公主和小姐的安排。”
“做陪嫁有何好?”我无力地解释,“你让小姐将你许给一个普通平民,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更好?”
“呵呵!”玉竹居然边笑边哭,那表情极其扭曲,“嫁给谁能比得上嫁给管公子?他才貌双全,能文能武,我一个婢女,做不了陪嫁便只能等老了嫁给男仆,能跟公子比?”
这个世间的女人果然都与我的心思不一样。我不禁怀疑起我自己来。弄到今日这样,怕不是命运在捉弄我,而是我自己自找的。
玉竹又继续说道:“管公子去支援睦邻关,小姐便待嫁闺中,一直等着殿下归来,谁知等来的却是王爷和公主的死讯。王府被烧,世子遇难,宇宁的管府内,姑娘竟比当家主母还像当家主母,发号施令,无人敢不从。”玉竹面对着我,边说边往后退,越说越急,声音越来越尖厉,“小姐好不容易熬到了皇宫,眼看就要成为皇后。奴婢侍奉小姐多年,做了皇后贴身宫女,多少也能让皇上多瞧上两眼。皇宫之中向来不缺嫔妃,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可谁知皇上却为了救你一命,将皇后之位拱手让给了敌国公主。姑娘,你敢说这一切竟与你无关?奴婢就不该恨你?”
“玉竹,这一切确实与我有关,可你也看到了,我本也未曾想要殿下身边的主位。只要葛小姐在世一日,我便会尊她一日。”
“尊她?你如何尊她的?当日在宇宁,我对着姑娘磕头求你成全了殿下与小姐,可你做到了吗?如果那时他俩便完婚了,又何来后来的明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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