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说了些什么,这次范德姆没听明白。他假装没有听到。沃尔夫重复了一遍。范德姆听到了汽油这个词。沃尔夫朝一家修车厂指了指。范德姆在仪表板上的油表上叩了叩,油表显示油箱是满的。“够了。”他说,“够了。”沃尔夫似乎接受了。

范德姆假装调整他的镜子,偷偷看了比利一眼,心想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的父亲。比利正以愉快的表情盯着范德姆的后脑勺。范德姆想:“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别把戏演砸了!”

他们出了城,沿着沙漠里一条笔直的公路往南开去。他们左边是刚灌溉过的农田和一丛丛树木,右边则是花岗岩山崖的侧壁,石壁上覆盖着一层沙土,变成了米白色。车里的气氛很诡异。范德姆能感觉到艾琳的紧张、比利的欣喜和沃尔夫的不耐烦。他自己非常焦躁。这些情绪沃尔夫感受到了多少?这个间谍只需要仔细看上这个出租车司机一眼就能明白,他就是火车上那个检查证件的人。范德姆希望沃尔夫的脑子已经被和无线电相关的念头占据了。

沃尔夫说:“拉阿里亚米纳克。”

范德姆知道这句话意思是“右转”。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岔路口,似乎是直接通向悬崖。他放慢车速拐弯,然后看见他正朝一个山口开去。

范德姆很惊讶。根据纽曼的地图,沿着往南的公路再往前走一点儿是几座村庄和那所著名的修道院但在这片小山后除了西部沙漠什么都没有。如果沃尔夫把无线电埋在了沙里,他就再也找不到它了。他肯定不会这么蠢吧?范德姆希望如此,因为如果沃尔夫的计划失败了,他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公路开始爬升,这辆旧车挣扎着往坡上开。范德姆换低了一挡,然后又换了一次。车子用二挡开上了山顶。范德姆眺望着显然无边无际的沙漠,心想他要是有辆吉普车就好了。他好奇沃尔夫还要走多远。他们最好在天黑之前赶回阿斯尤特。因为害怕暴露他对阿拉伯语的无知,他没法问沃尔夫问题。

公路变成了一条小路。范德姆开车穿过沙漠,以他敢开的最快速度行驶,等沃尔夫发号施令。在他们前方,太阳正从天际滑落。一小时后,他们路过一小群正在吃着丛生的骆驼刺的绵羊,放羊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沃尔夫从座位上坐直了身子,开始四处张望。过后没多久,小路被一条干涸的河道所截断。范德姆小心地让车子驶下河岸。

沃尔夫说:“拉阿什玛拉克。”

范德姆向左拐。河道的地面十分坚固。他惊讶地看见河谷里有成群的人、帐篷和动物。这里像是一个秘密社区。开出一英里后,他们看见了这一切的解释:水源。

井口被一圈低矮的泥砖墙围起来,四根没怎么加工过的树干靠在一起,架在井口上方,上面装了一个简易的辘轳。四五个男人不停地汲着水,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水井周围四条辐射开来的水槽里。骆驼和女人们挤在水槽周围。

范德姆开近水井。沃尔夫说:“安达可。”范德姆停下了车。尽管对他们来说汽车并不多见,但沙漠里的居民并不好奇。范德姆想,也许艰苦的生活让他们无暇关注奇闻轶事。沃尔夫正在用语速很快的阿拉伯语向一个男人打听。他们短暂地交谈了几句。男人往前方指了指。沃尔夫对范德姆说:“达哈里。”范德姆继续往前开。

他们最终来到一大片营地前,沃尔夫让范德姆停车。这里有几座挨在一起的帐篷,一些被栅栏圈起来的绵羊,几头绑着腿的骆驼,还有几堆做饭用的篝火。沃尔夫突然动作敏捷地把身子探到车子前排,熄掉引擎、拔下了车钥匙,然后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伊什梅尔正坐在火堆旁泡茶。他抬起头,说:“愿你安宁。”随意得就像沃尔夫只是从隔壁帐篷过来串门一样。

“愿你健康,愿真主慈悲庇佑你。”沃尔夫庄重地答道。

“你身体还好吗?”

“真主保佑你,我很好,感谢真主。”沃尔夫蹲在沙地上。

伊什梅尔递给他一杯茶。“喝了它。”

“愿真主赐你财富。”

“愿真主也赐你财富。”

沃尔夫喝下了茶。茶很烫,又甜又浓。他还记得这种饮料是如何在他穿越沙漠的旅途中为他补充体力……那只是两个月之前的事吗?

沃尔夫喝完茶后,伊什梅尔把手举到头旁边,说:“愿这茶合你的口味,先生。”

“真主保佑,它也合你的口味。”

礼节完毕了。伊什梅尔说:“你的朋友呢?”他冲着出租车点点头。车子停在河道中间,在帐篷和骆驼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不是朋友。”沃尔夫说。

伊什梅尔点点头。他不好奇。沃尔夫想,尽管他们会礼貌地问起你的身体健康,但游牧民对城里人的生活其实并不感兴趣:对他们来说城里的生活太过迥异,因而难以理解。

沃尔夫说:“你还留着我的箱子吧?”

“是的。”

沃尔夫想,不管伊什梅尔有没有,他都会说是的。这是阿拉伯方式。伊什梅尔没有要去拿箱子的意思。他不明白什么叫抓紧。“赶快”意味着“几天之内”,“立刻”意味着“明天”。

沃尔夫说:“我今天必须赶回城里。”

“但你要在我的帐篷里过夜。”

“唉,不行。”

“那你和我们一起吃饭。”

“唉,还是不行。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必须在天黑前回到城里。”

伊什梅尔伤心地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绝望的事。“你是为了你的箱子来的。”

“是的,请把它拿来,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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