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思阙感到身下袭袭寒气袭来,就已经在人怀里了。

她有些僵硬地半伏在姬夷昌那个冰凉得有些解暑的怀里,被他用臂高托着身子,她则用双臂死死撑在他肩膀上,呈向下俯瞰他之态。

思阙想起来这位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大约很不喜她这种姿态,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救得王父王母出去,只好咬咬牙,将这些年的过往暂且搁下,放低姿态从他怀里下来,从袖里掏出数条彩帕,屈身呈上。

“奴家见过太子殿下,这些彩帕香巾,特意携来相赠给殿下。”

思阙把阿紫教给她的一番柔肠婉转、情思万千,直让男子招架不住的话统统抛诸脑后,脱口而出便是一句颇为生硬的直话。

姬夷昌没来得及接过,胸口一阵痒闷,就又止不住地喘咳起来。

赵先生指示让大医调配的药果真不得了,他已经多年不曾像幼时那般呛咳了,以往在人前的那些皆是装出的,现下这药效挥发,他竟然真的重新回到了那比儿时还要痛苦万分的病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亏他多年暗地里习武,虽然五脏疼痛欲绝,但还是能勉力撑住,不然方才那小子贸然冲来那下,他断然不能接住。

思阙见太子殿下咳得弯下了腰,身边的人手忙脚乱,大把大把的巾帕递过去,变成鲜红鲜红的血帕送出。

向来心思灵巧的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脑子被一头叫阿紫的驴给吃了,怎么会同意她那个错漏百出的主意呢?

不过她倒也不慌,看了眼手中耗掉了从齐王那预支不菲的数额换得的几张香丝银帕,诚挚地递了过去。

风月浪漫不成,总得榨取些剩余价值吧。

果真,当太子接过她递来的香帕,呕出最后一摊污血后,就不咳。

姬夷昌颇为嫌弃地将那几张染上血污的帕子递回了她怀中,蹙眉道:

“打哪来的气味如此俗艳齁鼻的帕子...”

思阙愣了愣,很想告诉太子,这些香帕都是阿紫费了大气力替她找来的,据说是极为耗费人力,将一月开的山茶、二月的荷莲、八月的丹桂、十月的腊梅捣成粉浆泡染银织丝,最后织制而成,闻说香气飘逸淡雅,能维持香味长达数年,是以价格比一斛上等的珠还贵。

但一想到自己毕竟是来讨好太子,并非挑起争端,遂把话生生咽了下去,尝试学着往常迷倒小姑娘一样,缓缓地勾出了一个倾城绝艳的笑容。

姬夷昌被她这个样子看愣了,心跳不由自主都漏跳了一拍。

周凛候在一旁,但见太子殿下虽则还是一脸凛若寒霜的模样,但他颈项右侧毗邻大动脉的血筋明显一收一放地起搏着。

殿下是他自幼看大的,自然知道,这显然就是他已经收不住自己的心神,是要陷进去的表现了。

这可不行啊!殿下如今对楚质子心思有多深,如若陷了进去,把楚质子收了,赵先生和殿下这些年的部署和计划不就全盘泡汤了吗?

“殿下!”周凛突然举着尘拂紧张地挡到了姬夷昌面前,阻隔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此事皆是女官阿昭惹的祸,是她擅作主张把凤仪阁布置安排公主进来的,奴这就把公主带去旁处!”

说着,他挥了挥尘拂,高声朝外头下命令。

两排排列整齐的寺人鱼贯而入,走至姒思阙身后,恭谨又不容拒绝将她迎出去。

思阙得知那些暧.昧.旖.旎的东西并非太子下命后,其实心头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和这冰块似的病太子有任何肢体接触。

可正当她表现得颇为无奈地在寺人簇拥恭请下步出小室,室外立马就迎来了一大群身穿绯衣的女官。

那些女官显然是姑苏台那边过来的。

为首的那个年纪颇大,髻上绑蓝绸,云鬓半百,表情刻板,周凛见了她,立马就屈身行礼。

“姑姑,您怎的过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啊?”

周凛面对这个女官时,似乎明面上多了些谄媚。

思阙记得位于侍卫伙房办事的阿紫髻上只是绑灰绸的,平日里和她有交往的女官,灰绸和黄绸的最多,她知道比黄绸更上一层的便是青绸,是被齐王后来派去宫室伺候她的女官总管。至于蓝绸的女官,她是从来不曾见过的。

绑着蓝绸的女官刻板地“嗯”了“嗯”,随即带着身后一众女官屈身给太子殿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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