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过来的有些不巧。
病房里正忙碌着。
医生和护士匆忙赶来处理那个刚刚冒头的寄生虫。
刚走到门口的阮文被护士撞了一下。
有些着急的护士忍不住埋怨了句,“你这同志,别站在这里碍事啊。”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里面有好几个医生护士瞧得出来有些还是正在实习的医学生正在听老师现场讲课
“几内亚龙线虫的蛰伏期一般是1015个月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之前我们制作了相关的标本但目前还没有针对这一寄生虫的特效药,想要彻底拔除,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蛰伏在人体的虫体露头后,用木棍引导它一点点出来就像是这样”
病床周围有很多人阮文远远的看着听到医学生的低呼声,似乎是被眼前那一幕给吓着了。
阮文上前一步,依旧没看到。
医生早前咨询了谢蓟生的意见,这会儿看着来实习的学生充满期待,“有没有过来试试看的?”
虽然医学生们对几内亚龙线虫有所了解,也知道只要小心操作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看到病床上的那人时,还是没有谁第一个开口。
病人气质冷冽,不太容易接近。
“我能试试看吗?”
医生终于听到有人自告奋勇连忙应下“好啊,你是”
护士看到了阮文,“我说你这个同志,你来捣什么乱?”刚才就在门口站着碍事,这会又毛遂自荐。
也不知道哪来的人懂不懂啊就我试试看。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蓟生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主人。
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时,他要站起来,却不想阮文先一步过了来,“别动,好好躺着。”
谢蓟生最狼狈的时候什么模样?
阮文觉得是躺在王家沟的山腰上,浑身伤痕脑袋还被人开了瓢。
现在没那会儿惨。
那时候九死一生都能活下来,现在不就是身体里有几条寄生虫嘛。
弄出来就好了。
医生和未来的医生们都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护士更是傻了眼。
这位首长都不太待见让自己帮忙给他处理,咋就任由着这个女同志来摸?
难不成
“首长,这是您爱人啊?”
长得挺好看的,穿的很时髦,驼色的风衣里罩着一件连衣裙,脚上的小皮鞋比国内流行的那些都好看,很会打扮,跟大明星似的。
护士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谢蓟生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嗯,我爱人。”
他稍有些迟疑,这才抓了下阮文的手,“你怎么回来了?”
阮文梦里头都是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里看到的几内亚龙线虫的照片。
她像是重复了一百遍一般,很是熟练的将那细长的寄生虫卷在了木棍上。
“元元后天生日,她想回来过生日。”
谢蓟生的手微微一颤,“我”
“你好好养病,回头还有几十个生日要给她庆祝呢,你好好养病就行。”
她低头处理那寄生虫,不敢用力,怕扯断了。
连眼泪都不敢落下,只要碰到水,这雌虫就会大规模产卵。
病房里的医生看着这一幕,眼眶也带着微微的酸涩。
他这个有家有口的更能体会到这种夫妻间的感情。
医生几乎是没话找话说,“您这手法还挺不错的。”
阮文笑了笑,“之前没少卷毛线。”
这半开玩笑的语气让病房里忽然间一阵笑声。
实习生们也都乐呵起来,看着阮文坐在那里,抽丝剥茧似的,把这细长的寄生虫往外拔。
饶是用了抗组胺药物,配合着抗生素使用,这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谢元元放在北池子大街那里,阮文放心却又不那么放心,等罗嘉鸣过来后,她就先回去了。
罗嘉鸣看到阮文有些心虚,都不敢说话。
等着人走了这才问谢蓟生,“她没生气?”
谢蓟生看着小腿处的那白色蠕虫,他心情很好,“她没你那么想不开。”
罗嘉鸣:“”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
谢元元每次生日阵仗都很大,尽管前面俩生日都是在东京过的,但该收的礼物一样不会少。
只不过这些礼物都送到了省城的家里,没能邮寄到东京。
这次阮文带着她突然回国,消息很快由罗嘉鸣传到了汪家那里。
罗嘉鸣有些担心,“你说老爷子过去给元元庆生,会不会被阮文给赶出来啊。”
“赶出来那也是他活该。”
要不是因为他,谢蓟生何至于非要去一趟非洲。
没去的话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的过日子呢。
那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罗嘉鸣觉得汪萍这大公无私的精神还真
“要不我劝劝他,别去了?”
省得给阮文找不愉快。
这件事总得有个发泄的由头,憋着也不好。
汪萍打了个蝴蝶结,这次倒是省事,直接把礼物送给谢元元就行。
“你劝得动吗?”
罗嘉鸣:“”
“你看看我这蝴蝶结怎么样,我觉得元元肯定喜欢。”
粉嫩的包装盒,她还精心挑选了包装纸,小姑娘肯定喜欢。
罗嘉鸣连连点头,“那肯定的,你准备的她能不喜欢吗?”
只是汪萍这花了大价钱的包装纸
谢元元整天见到。
毕竟她东京家里头的和纸不要太多。
不管田岛家还是藤原家的造纸坊哪家出了新品,总会第一时间送到阮文家去。
在把握时尚这一项上,阮文拿捏的死死的。
饶是藤原优子这个日本贵族中的贵族,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当然,谢元元还是很配合的表达了谢意,“谢谢汪萍姑姑。”
小姑娘拆开了礼物盒,看到里面的书册时,一双眼睛变得滚圆,“哇,这是我喜欢的书。”
从小就是听谢蓟生讲科幻故事的谢元元,最喜欢的莫过于科幻类的小说。
如今收到最新的科幻类小说集,自然是再开心不过。
不见得多贵重,但这礼物十分的有心。
汪萍看着小姑娘,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在育儿经验上她积极跟阮文学习,奈何家里的小子不够机灵,总是憨乎乎的,看不到一点聪明样。
她是个最争强好胜不过的人,可是在儿女这件事上,如今输了阮文可不止一点半点。
“元元喜欢就好。”
每年给谢元元准备生日礼物都是个麻烦事,尽管小姑娘从来不挑剔,但总得准备的合心才好。
汪萍看着在那里帮着女儿拆礼物的阮文,她挪步过去,“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不着急。”阮文笑了笑,“下午我带着元元去故宫玩,要不把你们家小虎也带上?”
汪萍自然乐得同意,倒也不是非要培养什么青梅竹马的感情。
但小孩子能够多个玩伴,长大后相互照顾着总归是好的。
他们都是独生子女,不会有亲兄妹。
血缘关系不见得亲密,就像她与家里的三个兄弟都不亲近,反倒是和阮文关系好一些。
小朋友能玩到一起去自然最好。
“那就辛苦你了。”
阮文笑了笑,“哪的话。”
趁着现在故宫没什么游客,多去转转,顺带着也能打发时间,省得谢元元追问她爸爸在哪里。
谢蓟生觉得孩子抵抗力弱,不敢见女儿。
病床前放在她们的照片,平日里就靠看照片来慰藉思念之苦。
阮文说完又要去拆下一份礼物,正说着,汪老在警卫员小张的搀扶下进了来。
这次回来,阮文头天去了医院,第二天上午回了省城一趟,下午回来后又去了对外贸易部和农业部,没顾得上去看望汪老。
说是没空,但也有几分忧心。
阮文知道,自己这样牵连到汪老身上不合适。
毕竟这是谢蓟生主动请缨,即便是汪老不说,或许也会有别人。
何况她所熟悉的谢蓟生,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但一想到谢蓟生这样一个人,病恹恹的躺在病床上,阮文就觉得难受。
借口自己忙,便没再去看望汪老。
这会儿人过来特意给谢元元过生日。
阮文恍惚了下,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怎么说没有汪老当年的照拂,就没有谢蓟生的今天。
她跟一条腿迈进阎王殿的老头计较什么?
抬起头时,阮文脸上带着笑。
谢元元已经小跑过去,“爷爷,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元元今天生日呢。”
没什么比孩子的笑容与童真更有说服力。
甚至都不用阮文开口说话。
“下午在故宫跑了大半天,精力再旺盛也累了。”
阮文在病床前看着谢蓟生自己在那里捣鼓。
这次冒头的寄生虫就这一条,拍片子也没看出还有其他的来。
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条了。
谁都说不准。
谢蓟生不敢再承诺什么,听阮文说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之前我把旧金山的那栋大厦开价八亿美元似乎把人吓着了,最近也没什么人联系我。也不知道东京的那些小报是不是还在每日灵魂发问。”
她绘声绘色的学给谢蓟生听,“你说他们无聊不无聊?”
谢蓟生轻笑了一声,“你真打算把那两栋大厦都卖了?”
“还没想好。”
阮文在等政策变化,“之前我问了程部长这事,他给我的建议倒是挺中肯的,让我多关注一下美国那边的情况,尤其是大选。”
经济服务于政治。
她想要挣钱就离不开对时政的关注。
“是可以再等下,不过趁早收手也行。”
阮文这两年在东京赚了不少的钱,程部长最开始只给了她一百亿日元试水,到后来这个数额不断增加,当然的五十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有一半以上都在阮文的掌控之中。
而阮文也从不曾让他们失望。
从盈利20到翻倍,甚至翻了两倍,早前为沈老挣研究资金的目的早已经达到,甚至还拨出了一部分钱去拯救其他岌岌可危的研究所。
阮文现在之所以还在日本股市里呼风唤雨,本质是为了多挣点钱。
辛辛苦苦出口贸易,一年下来赚的钱还不如阮文在证券市场折腾几个月。
有这种挣快钱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只不过日本股市再怎么繁荣,却也摆脱不了其无根浮萍的命运。
万一美国人动了念头,一切就完犊子了。
阮文想要收手也是人之常情。
周建明开车来接阮文时,就看到阮文正在那里捧着书看,准确点说是在读书给谢蓟生听。
古代文人总喜欢红袖添香,那似乎是一桩美谈。
李清照和赵明诚也有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夫妻情趣。
周建明素来不懂这个,如今看着文文在那里低声朗读,小谢侧着头听得认真,竟然能体会到其中一二。
但时候不早了,文文明天上午的飞机,得回去了。
谢蓟生刚才就注意到周建明的到来,直到阮文念完这段,他这才喊停。
“过些天我就回去。”
阮文放下那一卷少年维特之烦恼,冲着谢蓟生嫣然一笑,“好啊,你要是不去找我,我就不回来了。”
她站起身来,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有心靠近,谢蓟生却是往后躲了下。
阮文心头酸涩,他是怕万一身体还携带着寄生虫,感染了她。
哪怕知道这种感染概率不足万分之一,但还是
谨慎的很。
“记得去接我们俩回来。”
丢下这么句话,阮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建明这些年来很少看到自家妹子哭,他看着站在那里无声哭泣的人,心里头也酸涩的很,“没事的,小谢他吉人自有天相,过几天就好了。”
阮文趴在兄长胸哭成了泪人,“他要是敢抛下我们娘俩,我”
我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一句狠话。
周建明连连安慰,“他的命是你救的,你不发话他敢走?”
阮文回到东京后才知道,卡贝尔联系她了。
几乎每天早中晚都打电话。
她的未接电话太多,一一处理掉已经花费了大半天时间。
而卡贝尔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阮文喝了口水,“你想先说哪个呢?”
卡贝尔:“”这位主顾咋没幽默感了呢。
他顿了顿,“好消息是日本老板答复我了,他已经知晓了合同内容。”
“但他对报价不满意?”
阮文想,坏消息大概也就是这么个了。
不然还能有啥。
“是不太满意,他直接给了一个整。”
十亿美元。
这数额让卡贝尔都惊呆了。
他晚上觉都睡不好,一天天的就想着联系哈珀大厦的拥有者。
“乔伊小姐,您听清楚了吗?十亿美元。”
您可真是赚大发了。
当年的25亿美元投资,如今有着四倍的回报率。
即便是要交给美国政府15亿的资本利得税,那也有六亿美元的纯收入啊。
这可是净赚的。
六亿美元,多少人几百年都赚不到这些钱啊。
阮文笑了下,“我听到了。”
这笔资产买卖的确合算。
即便早前阮文从银行贷款三亿元来搞这个,这四年来偿还的本金加利息也不少。
但即便如此,她也有差不多三亿美元的净收入。
四年不到,这个投入产出比相当不错。
比起股市来差了点事,但阮文很满意。
“那好,什么时候需要签署合同就喊我一声。到时候我过去办手续。”
卡贝尔觉得这个大主顾十分的省心,“行,我在仔细拟定合同,对了乔伊小姐,您有打算在旧金山再购置房产吗?您看这大厦卖出去,光是资本利得税就15亿,白白交给政府岂不是太可惜?其实也不用全部资产购买,我研究了下相关政策,您只需要用起初购置大厦的资金买相应房产就好。投资25亿就可以避免15亿美元的税收,怎么看这都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不过这唯一的问题就是得尽快,拖得越久,你要缴纳这笔税就会越多。”
阮文没想到这政策间的可操作性竟然这么大。
“不好意思卡贝尔先生,我可能有些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之前我购买哈珀大厦好像只花了两亿美元。”
卡贝尔:“乔伊小姐,五千万美元不是小数目。”
阮文十分认真,“对啊,真是抱歉,不过我更想投资工厂之类的,麻烦您帮我留意下,到时候我自然不会亏待您。”
一个五千万美元都能忘记的人,她的不会亏待,卡贝尔想或许自己做完这单生意,就真的可以彻底退休了。
“您放心,乔伊小姐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帮您达成。”
顾客就是上帝,这种有钱的顾客就是上帝中的上帝。
具体的合同还需要再磋商,阮文联系了自己在美国的律师,细细咨询了这件事,得到对方的肯定回复后这才放心。
不是给挖的坑就好。
她拜托律师帮忙跟进大厦的出售情况,也没只把希望寄托在卡贝尔这个房产经纪人身上。
等着处理完这件事,阮文看到女儿揉着眼睛冲自己委屈巴巴的扯了扯嘴角,“妈妈我饿了。”
回家后她就睡觉了,醒来的时候肚子咕噜噜的叫。
爸爸还没有执行完秘密任务,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怎么吃成了一个大麻烦。
“我们出去吃饭。”
阮文给女儿换衣服,刚收拾妥当出门,就在院门口遇到了荣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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