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父王的安危。倘若姬纣发动夺权叛乱,第一个遭到威胁的就是云真。她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差一点就只身跑回西南荒,但很快理智回笼,摁住了脚步,原因有二——第一,眼下她被驱逐,族中结界会死死地把她拦在外面,轻易无法破除;第二,长渊让她等他,如果带上魔尊一同回去,胜券必然大得多。
于是婴勺揣着焦灼的心,在魔界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她已然完全等不下去,就在她准备离开的前一刻,一直挂在领口的小海螺才又一次亮起来——长渊终于回来了。
她火急火燎地去长渊的寝殿,却被唐闻拦下。
这位长渊麾下的骁将,实力相当了得,却一直与婴勺不太对付。
“陛下此时正忙,不见外人。”唐闻把婴勺拦在了寝殿外,寸步不让。
“我有急事,族中有人叛乱,你找他出来,与我一同去趟西南荒。”
唐闻:“陛下正忙,你不如三日后再来。”
“我族中如今情况不明,我父王到现在半句话都没给我送出来,我已经等了五天了,再等三天是要我回去给我的族人收尸吗?!”婴勺心里的火已经烧到了脑门上,“他忙个屁,你让他自己出来跟我说。”
唐闻看了她片刻:“你说族中有人叛乱。”
婴勺:“我还要再说一遍?”
唐闻道:“我进去通传。”
婴勺耐着性子在门口等,结果见唐闻独自一人去而复返,眼神冷了下来。
唐闻伸出手,向婴勺递过一支骨笛:“陛下眼下确实无法分/身,让我将此物给小王姬,必要时可将其吹响,能通传到明元殿,诸将看到了便会——”
婴勺一抬手,挥开了唐闻的手。
骨笛飞出去,滚落在台阶下。
她脸上已然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半句话可说,转身就离开了魔界。
山门前的结界是云真亲自布下的,婴勺先前一直没有试图闯进去,也知道自己从外面闯不开。她原本想找长渊帮自己进去,但既然长渊不肯施以援手,她在离开魔界的同时就给上官怜传了信。
上官怜远在凡界引渡恶魂,收到消息二话不说快马加鞭赶来——冥河水能通往六界中除了四境轮和天宫太清境之外的任何地方。上官怜将她的魂魄收入荷伞下,引水将她渡入山门内。
婴勺在进入结界后便立刻嗅到山中气息不对,回身一挥手,金色烈焰轰在结界上,沿着豁口四面蔓延,烧出了滔天的烈焰,惊动了整片山林。
结界崩溃的那一刹那,邪气冲天而起,以天门山中央的山谷向外弥漫,方圆百里的飞禽走兽迅速退避,邪物却循机而来。
婴勺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冲向山谷——那是地宫的祭坛所在。
上官怜看着她的身影掠进高大巍峨的天门山中,立即转身回天宫传信。
接下来,便发生了长渊眼前的这一幕。
云真受困于邪术,为了控制自己,将自己困在了祭坛上,与邪物一同接受讹兽一族神火的炼化。婴勺在看到那邪物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患语虫。
这早已在六界内销声匿迹的至邪之物,还有另一个名字——“说不得”。
在那一刹那,婴勺总算明白,为何云真要借口将自己逐出族中,为何他身陷困境却不向外求援。
因为患语虫会逐步将宿主吞噬,从身体开始,吃完身体就吃魂魄,最终令其灰飞烟灭。一旦宿主被吃完,它们就会寻找下一个宿主。而再在这期间,只要宿主开口向人说出自己被寄生的真相并求救,就可以解脱自己——就如同一个无形中的咒语,被求助的对象会在宿主强烈的求生意念下,立刻成为患语虫的下一个目标。倘若病入膏肓,旁人即便是简单地触碰宿主,也有很大被传染的风险。
所以才是“说不得”。
这是一个恶咒,要么选择受尽折磨而死,要么看着至亲之人受尽折磨而死。
云真选择了前者。
他知道自己染上了无法被轻易杀死的患语虫,而这些邪物在吃完他的身体和魂魄之前无法离开,为了保护族人,他选择与它们同归于尽。
倘若云真死在神火中,便会与患语虫同归于尽,而婴勺回来得及时,杀死了云真的肉/身,剖出了云真尚存一息的魂魄,把他从死线边缘拉了回来,封入了祭坛内——这是只有讹兽王族嫡传血脉才知道的秘法,地宫的祭坛下埋葬的是讹兽一族历任君王,他们一脉相承,云真的残魂可以短暂地依附在那些遗骨上。
但同时,婴勺染上了患语虫。
那些令人恶心的小东西从看不见的地方钻进她的皮肤里,如跗骨之蛆,甫一沾上便开始啃食她的身体。
她这辈子没几个长处,其中出类拔萃的一点就是忍疼。
婴勺没有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在姬纣还没来得及摆出围杀她的阵势之前,杀出了天门山。
那是第一次,她的手上染了同族人的血。
但事情还不算完。
云真伤得太重了,几乎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婴勺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能让他依附生长的容器,才能有一线生机。
她的第一反应是洛檀洲的雪槠树,但雪槠树主水,与主火的讹兽一族相克,恐怕云真那一缕残魂尚未接近就会直接消散。而普通灵物又不足以承受讹兽王君那般沉重浩瀚的威势。
这容器最好主木,最不济主火,且能容得下云真的魂。
符合要求的,整个六界之中,她只能想到一个。
上一任魔尊刑旸的法器——烺樽。
婴勺奔赴魔界。
后面的事,长渊其实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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