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荆半眯着眼看着我,眼眸又深了几分,讥笑道:“云宿,你说我担忧什么?”

我想尽种种,愈发后背发麻。“若墨凉不能得救,运城经营百世的威名会受尽质疑;若我身份败露,运城便逃不过勾结蓬莱打压四方的污名。”

说着,晚他一步踏进东阁。

陆荆嘴角微微一撇,眼皮一动,不大满意的望了我一眼:“你不妨再想。”

我攥紧紧了掌心,惊道:“若白逸尘在运城有个三长两短,运城和剑城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怕是——”

怕是势同水火,难以为继。

江湖纠葛,或为野心,或为寻仇。

若为野心,此人如此大费周折,怕是野心不小,想鲸吞武林至尊的宝座;若为寻仇,究竟是如何不共戴天的仇恨,能让他将三方五地恨了个精光?

我正费解,见陆荆沉默着从桌上拿起一本《陆氏药典》,翻出一张宣纸打开,铺陈在紫檀木桌上。

宣纸上画着一名俊美异常的男子,墨眉两道,薄唇两片,一双熟悉的桃花眼闪烁着冽冽寒气。青丝流泄,锦衣华服,竟生出一种倾国倾城的妖孽之态。

我望着那张与墨凉有三分相像的脸,怔了一怔,神色慢慢凝重。

陆荆道:“此人是琉璃靈,原是江湖上的不可一世的枭雄,二十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五年前忽又有了踪迹,一手创立鬼门,短短几年光景,已将触手伸遍三方五地的各个角落。

他最早一次在运城露脸,是两年前,正是你初来运城的时候。根据我搜罗的情报,他才是嫌疑最大的幕后操手。”

陆荆不知,二十年前琉璃靈销声匿迹,其实是入了蓬莱,拜倒在师父的石榴裙下,做了合欢殿的主子。

我从未怀疑他,是以为他早就化作了蓬莱火海中的一缕幽魂,追随师父而去。

可他没死。以我为弈,号令夕颜,重创轩辕破,伤墨凉,布局乱运城,搅江湖,藏身幕后稍稍推波助澜,轻而易举就让这么多人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棋子,也确然像琉璃靈的手笔。

陆荆此番话,让这这盘纷纭杂沓、支离破碎的乱局,终于串成一线,脉络清晰。

琉璃靈是师父的知己。师父的水云仙宫里,美男子如蓬莱遍地的琼楼玉阙般寻常,潮水般来,潮水般去,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合欢殿的琉璃靈,长久得师父欢心,算是水云仙宫的另一个个主子,十数年来从未换过。

故宫人常说,铁铸的琉璃靈,流水的男宠。

我不大喜欢水云仙宫,但每月朔日望日又少不得去水云仙宫给师父请安,所以也算是个常客。十多年,每每从水云仙宫极尽奢华的大门走出去,我都会不受控制的抖上三抖——一群大男人擦脂抹粉,举止妖娆,争风吃醋,饶是谁看了都会受些刺激。

这三千美男,从无一人敢靠近何欢殿三百丈之内。亦或者说,靠近的人从未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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