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脉过血后,墨凉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惨白的脸上有了轻微的血色,但整个人软绵绵的,又嗜睡,没有多少精神气气,但咳得却少了许多,有时候天气好,连狐裘也卸下了。
成日里做的最多的,除了泡药浴和睡觉,便是坐在太师椅上晒晒太阳。
我得了墨凉一半的血,却并未被火寒之毒困扰,只是疲软乏力,比往常畏寒了些。
碧穹心细,亲自下山买来银色流波杂沓的云锦和簇新的白叠,连夜做了绵软蓬松的坐褥,靠背和引枕,熏了药,铺在墨凉的太师椅上。
我特地抽空下山一次,将花寂和吟霜遣回画舫,给舫上的丫鬟侍卫各人黄金百两,和一瓶亲自炼制的大还丹,遣散了画舫。然后在街边摊上破落书生手里买了一堆烂俗的话本子,在碧玉轩挑了一大块上好的陨玉,在天庆坊定了许多烟花,上山后一心一意同碧穹照看墨凉。
我不知碧穹神神秘秘忙活些什么,我自个儿歇着时,以白绢为面,陨玉为骨,画了一枝稀疏的荆桃花,做成一把二十四根扇骨的七寸扇,偷偷藏起来,打算过几日送墨凉做生辰礼。
有一次墨凉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眯着眼问我道:“云儿,你看我现如今,是不是有几分太师的形象。”
我说你哪里像太师,分明就是太爷。说完便同他一起笑了。
这日,碧穹一早入山采药,我在紫竹苑陪着墨凉。煮着茶,替他读了半日的话本子。读到瀛洲城有个女子徐氏,嫁给了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兄,新婚燕尔时,新夫上山砍樵多日未归,族人认定是被豺狼吃了。婆婆认定徐氏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三年里处处苛待,徐氏心灰意冷之下想跳海自尽,被一个途径的落第书生救下,两人惺惺相惜互生情愫过到了一起。
忽有一日,表兄上门前来讨人。徐氏才知当年表兄上山后被山贼强拉去做了壮丁。
这本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但徐氏的去留成了问题。故事至此为止,为读者留足了空白。
我读到这里,望着紫砂壶上袅袅的白气,脸颊有些灼热,我这遭遇同徐氏确然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分离我同墨凉的,是误会而不是强盗。
墨凉问我,如果我是徐氏,书生和丈夫之间当如何抉择,我只能说这个问题着实无趣且费神。
说着沏了壶茶,给自己和墨凉都斟满。墨凉品了一口,举起紫砂盏望了会儿,淡淡笑道:“云儿如今的茶艺上道多了。我记得你初学茶道时,沏的茶都要逼我喝完,第一壶太苦,第二壶太甜…我每日都被迫要喝好几壶。”
我娇嗔的眄了他一眼,佯怒道:“师兄要是觉得我煮的茶不好喝,让碧穹来煮便是,何必总拿这事来寻我开心。”
墨凉笑着将一盏茶饮尽,温声道:“云儿,我这不是拿你开心。便纵是你永远是当初那水准,一**着我喝十壶八壶,喝一辈子我也是原意的。”
我望着他含笑的桃花眼,噗嗤一笑。“那好,我再好好想想我当初是如何煮茶的,就用那个水准,保管让你每日十壶八壶的喝上一辈子。就是不知道,我煮茶,碧穹作甚?天底下的美事都让你占尽了。”
墨凉摇着清扇,眯着眼想了想,认真道:“碧穹迟早是要嫁人的。她酿的葡萄酿可以同师父的媲美,回娘家时可以给我捎来几坛。”
我赶紧望了望门口,得亏碧穹还没有回来,不然听到这话,又该伤心了。
紫竹林竹叶萧索,秋风又起。我同墨凉回了屋,正好他想作画,便替他研磨,陪他作了半日的画。
墨凉的画风笔墨浓酽,意境甚深,画中女子总是背过身去。
傍晚,陆荆盛情邀请我们师兄妹三人去芙蕖苑用膳。
我知他心思深沉,此番如此好心怕是又憋着什么阴谋诡计,正要推辞,墨凉已然应了,说正巧有些陈年旧事想同陆荆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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