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嬷嬷一进屋,便见顾元安坐在外室的桌边,身上依然穿着昨日那袭婚衣,等华嬷嬷走近时她却是瞧清楚了,顾元安略微凌乱的衣裳上添了褶皱。

顾元安的衣裳整晚都没换下来,看样子这位新驸马虽没被吓昏,却也过得不怎么舒坦。

“驸马睡得可好?”华嬷嬷开口这话问得,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意味。

她犀利的目光打量着顾元安,身后跟着两个婢女进门。

顾元安闻声回过头来,明艳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笑意,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们一眼,顾元安温和道:“甚好,有劳华嬷嬷挂心了。”

她这一回头,眉如新月,眼中带笑,让见多识广的华嬷嬷都没忍住晃了晃眼珠子。

顾元安身上那件华贵的鲜艳喜服,在她的容光照耀之下,再漂亮的绫罗绸缎似乎都已失了绚丽光彩。

昨日顾元安盖着喜帕,华嬷嬷又忙着怎么使下马威,根本没空关心顾元安长什么模样。

如今亲眼见到了,顾元安柳眉杏眼,肤白貌美,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隐隐有了艳压群芳的势头。

尽管华嬷嬷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本来她还以为顾元安与镇国公主度过一夜之后,心生害怕,指不定第二天哭哭啼啼,死活要求自己换间寝室,没想到顾元安绝口不提这茬。

顾元安从从容容,这倒让华嬷嬷的下马威无处发作了。

华嬷嬷暂且按耐住性子,对着顾元安弓身道:“新妇第一天入门,按照规矩,理应向双亲请安,但殿下的双亲早已逝世,殿下又重病在榻,便免了这些俗礼。”

“老奴已备好汤水,请驸马沐浴净身。”

很好,这话正说到顾元安的心坎上,她昨夜闷在锦被里闷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不大习惯,顾元安早想着好好沐浴洗个干净。

话一落下,其中一个婢女立时走了过来:“奴婢春竹带您过去。”

顾元安起身称好,向华嬷嬷点了下头,她神色如常,平静地跟着那婢女春竹出门去了。

旭日东升,晨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仿佛一切都不是那么糟糕,顾元安心头上的阴霾逐渐散去,她一边向前缓步走着,一边抬头感叹似的望望天。

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庆幸,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边,见顾元安离开了正院,另一个婢女春兰深知华嬷嬷的脾性,知她昨晚守门时吃了瘪,势必要挑刺回去。

春兰于是道:“华嬷嬷,主子不让公主殿下死,可是没说不让动驸马……”

“然后呢?”华嬷嬷一听这话,瞥了那春兰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咱们主子交代过了,那顾侯之女顾元安,算是半个沈家人,主子的意思是随便我们怎么戏弄刁难,只要别把人整死就成。”

春兰讨好华嬷嬷,叙述了一遍当时皇帝传下的命令。

沈家是皇帝的生死对头,做奴婢的当然要尽心替主子着想。

皇帝只是碍于侯爷府还有些权势,不敢明目张胆地将沈家斩草除根,如今借机已把顾元安困在这公主府,只要遗诏到手,镇国公主府和沈家都将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但那顾元安究竟是什么性子,眼下尚未捉摸出来。

华嬷嬷老脸皮子一沉:“你们好生盯着这位新驸马,无事不许她出府,别让她作什么妖。”

春兰忙道:“是。”

华嬷嬷又瞥了眼屏风内室的方向:“这般好看的女子,镇国公主终日昏迷,无福消受,倒不如……”

话到这里停了停,华嬷嬷计上心来,对春兰勾了勾手指头。

春兰见状赶紧附耳过去,只听华嬷嬷阴声道:“隔些日子找个好时机,你去请魏王爷过府一趟,就说有好事招待。”

* * *

事后华嬷嬷又找了个公主养病的理由,将偏远的厢房收拾出来,当作顾元安今后的住处。

顾元安自是不知她们打什么主意,当奴婢春兰前来告知时,她反倒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夜夜与公主共处一室,顾元安觉着还更自在些。

虽说那镇国公主长得不吓人,但中毒已深,只剩一口气吊着,平日里去侍奉还好,想想晚上的氛围还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惊悚。

于是在她们的安排下,顾元安欣然入住了偏院厢房。

相安无事过了几日。

闲暇时候,顾元安和阿否便逛起了公主府。

镇国公主的府邸规格比亲王还高一级,恢弘程度仅次于皇宫。

主仆俩表面上一路欣赏着秋景,等她们路过亭台的廊道时,阿否忽然偏过头,小声道:“廊道角落,园中墙上,树枝俏头……还有屋檐背后,皆藏着内功不错的暗卫。”

“少主子,我们的一举一动处处都被监视。”

顾元安眼波微动,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墙上的暗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心底大抵也有了猜想。

自从镇国公主因病卧床之后,皇帝痛心地对外宣称公主这病需要静养,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实际上就是将镇国公主软禁于府中。

所以府里众多佣仆也被皇帝遣散,只剩下春兰和春竹两个婢女照顾镇国公主的日常起居。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两个婢女和华嬷嬷都是宫里派来的人。

至于为何没取镇国公主的性命,镇国公主又为何中毒,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但按照眼下这种情况来看,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进公主府容易,可人身自由被限制,而且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

思绪回转,顾元安逛了半天,看着空荡且寂寥萧索的府院,丝毫感觉不到人烟的气味,她只觉得索然无味。

顾元安脚步一转,决定打道回府从长计议。

快到正院时,正巧遇到了婢女春竹。

春竹迎面快步走来,停在顾元安身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春竹见过驸马。”

和春兰嚣张跋扈的姿态不同,春竹做事比较稳重,也好说话一些。

“不必多礼。”顾元安唇边噙着微微温笑,看着春竹手里端着的托盘,故作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

春竹道:“给殿下治风寒的药,是宫里御医开的方子。”

顾元安一听是御医开的方子,忽然联想到了李长锦身上中的毒,思索了片刻,而后她对春竹笑了笑,顾元安不急不慢地抬手去接托盘。

“说起来惭愧,从我嫁过来一直闲着,对殿下的病情也没帮上什么忙,怪不好意思,喂药这种小事以后还是我来吧。”

眼见托盘要被顾元安拿走了去,春竹急急看着她,为难道:“驸马千金之躯……”

“无妨。”顾元安莞尔,打断了她,用有些理所当然的口吻道:“即便华嬷嬷知晓了也无话可说,服侍公主殿下,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春竹纠结了一会,见顾元安坚持,也不好再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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