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已习惯了顾从絮在身边,哪怕只是片刻,自己满脑子都在想着要去寻他。

云砚里着急道:“重镜!哥!我们要到雷云下面了!”

相重镜茫然看着顾从絮。

顾从絮见到他眼中罕见的无措,沉默一瞬,才反握住他的手,道:“满秋狭和宋有秋不是也在九州等你吗,你总会再见到我的,对吗?”

相重镜心想:“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相重镜张大了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为何一遇上顾从絮,自己便变得那般奇怪,就连现在的生死关头,自己也要死抓着不肯放手。

他怔怔看着顾从絮,在耳畔阵阵嗡鸣中,轻声说了句:

“”

顾从絮被雷炸得耳朵一懵,没听清这句,疑惑道:“什么?”

相重镜直接死死抓紧他的衣襟,用力将顾从絮拽得微微弯腰。

他盯着顾从絮的竖瞳:“我说,还有种法子。”

顾从絮疑惑看他。

云砚里看着越来越近的漫天雷云,哪怕心高气傲如他,也无法对抗天道能将人劈成灰烬的雷云,只能不断催促相重镜快点把顾从絮送下九州去。

他干嚎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生气地回头打算去看看相重镜在做什么。

一扭头,云砚里突然僵住了。

明明天雷还没有落下,云砚里却感觉有一道雷轰然劈中他的脑门,震得他灵台不稳。

栏杆旁,被风搅动的水流拍在画舫上,溅起雪白如雾气的水花,相重镜正微微踮起一只足尖,拽着顾从絮的衣襟亲吻。

云砚里:“”

云砚里突然不慌了,他面无表情地心想,来一道雷劈死我好了。

劈!

就朝脑袋上劈!

云砚里都要崩溃了,那两人竟然还在卿卿我我,都不分场合的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即将要落下来的天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止了似的,雷鸣声仿佛遭遇到阻碍,磕磕绊绊地又响了一阵,终于逐渐平息。

雷鸣停止,乌云散去,只是一刹那的事。

画舫顺利地进入了厚厚洁白的云,冲破层层白雾,不远处一扇直耸入云的厚重大门出现在面前,让人仰着脑袋努力看也无法看清那大门的顶在何处。

那精致庄重的石门上全是云纹和密密麻麻的字,古朴肃穆,因画舫的驶入,门分两边缓缓打开。

云砚里死里逃生,差点一头栽下画舫。

他有气无力地回过头去看相重镜:“你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相重镜已经和顾从絮分开了,他垂在一旁的手死死握着,指节都一阵清白,强行绷着,面不改色道:“结生死契。”

云砚里:“啊?”

顾从絮满脸通红,正蹲在画舫的角落里捧着手,眸瞳发直地盯着手背上那彻底完整的生死契看。

他他又有生死契了?

生死契!

顾从絮恨不得化成巨龙在落川里翻江倒海。

“结了生死契,他便属于我。”相重镜微微仰头看着天幕,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天道若想杀他,连我一起劈成齑粉便是。”

云砚里都被他惊住了:“你就不怕天道真的连你一起劈?!”

相重镜:“他不是没劈吗?”

云砚里:“”

云砚里彻底服气了,好在相重镜无事,否则他能懊恼死。

他蔫蔫道:“结生死契用得着那样吗?”

他没被雷劈瞎,倒是被这对结生死契的奇特法子给闪得瞎得不行。

顾从絮连那个雪白涛浪中的吻都顾不上了,耳尖红红地看着自己布满整个手背的生死契,越看越觉得开心,还用小尖牙挨个把自己的指尖都咬了一遍。

相重镜看了他好久,才闷咳一声,胡乱甩了甩袖子,含糊道:“这样快。”

云砚里:“”

胡说八道!

云砚里无语地瞥了相重镜一眼,他也没多说,反正自己也管不了。

此时画舫已经过了那巨大的石门,露出整个偌大云中州。

云砚里打算为相重镜介绍介绍云中州:“云中州常年如春,千百年来甚少落雨”

话音刚落,画舫彻底驶入云中州的河流中,滂沱大雨劈头盖脸地落下,直接将躲闪不及的两人一龙淋了个湿透。

云砚里:“”

相重镜:“”

云砚里木然地抬起头,发现平日里晴空万里的云中州上空乌云密布数十里,漫天大雨噼里啪啦落下,河流旁边的参天大树都被雷劈倒了一大片。

相重镜掐诀避开雨,趴在栏杆上懒洋洋道:“这就是你说的甚少落雨?”

云砚里:“”

云砚里大概猜出来了什么,有些尴尬,小声嘀咕道:“不应该啊,你回来父尊应该高兴才对,怎么生这么大气?”

相重镜:“嗯?什么?”

云砚里忙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咱们先回去再说。”

相重镜看着满脸心虚的云砚里,若有所思。

看来这云中州之人,似乎并不像云砚里所说的那样欢迎他。

他也没难过,因为本就没多少期待。

相重镜将视线看向还在眼巴巴看着那补全的生死契的顾从絮,心尖一暖,眸子浮现温和之色。

数里之外,云中州大殿上的云椅上,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端坐其上,满头白发顺着两边扶手披散垂曳至地面,甚至落到了下方的台阶上,恍惚如银月倾泻。

铺在地上的衣摆上凌乱散着一堆密密麻麻的破碎水镜,大殿下方跪了一堆人,各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白发男人容颜冷峻,那双狭长又寡情的眼睛和相重镜极像,他冷淡地抬起手:“天道阻隔的是那条恶龙,同玉舟有何关系?”

一旁有人捧来如琉璃似的云镜,恭敬奉到他手中。

下方跪着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为首之人壮着胆子道:“尊主,可云玉舟终归在九州贫瘠之地长大,担当不了如此大任。”

云中州尊主倏地抬眸,漠然瞥了一眼,那好不容易壮了一点胆子的男人立刻垂下头,不敢同他对视。

尊主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崭新的云镜,上面水光一闪,露出那张和他长得极像的脸。

他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正垂眸看着那条三毒恶龙笑得温和。

“咔哒”一声脆响,云镜再次被捏碎,碎片散落在他衣摆上。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雨落得更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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