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推门进来,拯救了生命岌岌可危的元和。

这扇门就是我的天使啊!元和享受着阿姨殷勤的伺候,被阿姨投喂着各种汤汤水水,感动地想要流泪。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胡子拉碴,满眼通红,眼下青黑,头发乱的像个鸡窝,衣衫不整。

副校长昼夜不眠地熬了十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熬到老婆醒过来,副校长又不敢留在床前,眼巴巴地蹲在病房外面的墙根听他们说话。

花菊醒了,副校长才去看了一眼孩子。隔着一扇大大的透明玻璃,十几个婴儿被放在保温箱里。属于他的两个孩子,小小的,红红的,一个握着小拳头在睡觉,一个动着小腿,很有活力,都很好。副校长站在玻璃前潸然泪下。

花大娘在医院撑了一晚上外加一早上,总算等到闺女醒来,见了闺女一面,又想来这边再看看外孙之后就要回家休息。

“一把年纪了,老骨头了,熬不住了。”花菊的老母亲揉着腰,大儿子和大儿媳在旁边扶着她。

“妈,您回家就好好歇歇,小妹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您不用担心,我们在呢。”儿媳劝着。

“对,对。”

一行人慢慢走到新生儿室,看着长着一棵榆木脑袋的副校长就来气。

花大娘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们的婚事各个顺遂,要么是生意伙伴,要么是生意上的对家,养猪的卖猪的捣鼓饲料的,最后全成了亲家。儿媳妇们个个盘靓条顺,浑身精明劲儿。

两个女儿,一个大龄晚婚,找了一个厨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在家中说一不二,日子现在也过的和和美美。只这个最小的,偏偏看上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教书匠,书都读迂了,做什么都只想自己担着。说好听点叫有担当,难听点就是不识好歹,不把丈母娘当自家人。

花大哥也气愤,他嘴笨,只会动手,要不是怕打坏了妹夫可怜了两个外甥,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花大嫂想的多,自家是做养猪生意的,没什么文化,嫁人了,结果夫家还是做养猪生意的,都是大老粗一个,于是十分敬仰这些有文化的,没想到有文化也担不住大事。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花大嫂想说的是文质彬彬)关键时候一点都靠不住,还不如自家杀猪的呢。

“别在这站着了,去拾掇拾掇自己。”看妹夫这么惨,花大哥又有些忍不住心疼。

副校长像个雕塑一样始终不移动脚步。

这些臭男人,刚开始夸就开始翘尾巴,女人生产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男人才被冷落了一天半天的就心疼了,苦肉计也不能这么使。花大嫂在心里唾弃着,天下乌鸦一般黑,伸手捏住花大哥后腰上的一块肉,狠狠地转了二百七十度。

花大哥闷哼一声,看了花大嫂一眼,不敢作声。

花大娘撒开儿子儿媳的手,对着副校长一顿臭骂:“你摆这副脸给谁看呢?给你两个大难不死的儿子看?还是给我现在躺在病房里疼的都说不出话的闺女看?吃个饭洗个澡换身衣服还要人一催三请的,你瞒着我们大家还有理了是吧?”

副校长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只顾着自己的事。你自己说说,现在你老婆儿子能躺在医院里好好的,你该谢谁?你们林家和我们老花家的恩人是谁?元和也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你去看过他吗?向人家道过谢吗?别跟我扯什么大恩不言谢,大恩是报不完的,不是不用谢的。”

“人家医生都说了,我老婆子也去看过了,那孩子身上都是血,那肩膀那胳膊那手,都被咬得不成样了。这么大的恩情,你都不去看看人家?你妈眼里也只有这两个孙子,孙子再重要,也不能忘恩负义啊!”

花大娘越说越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指着副校长,恨铁不成钢道。

“我妈她……”副校长艰难开口,又在触及对面三人几双怒火快要喷射出来的眼睛时闭上了嘴,“我知道,妈,我现在就过去。”

副校长的母亲一直看不起花菊,觉得自家是书香门第,儿子又是高材生,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结果最后鬼迷心窍偏要娶一个养猪的,十分不满意这门婚事。

副校长请来亲戚劝她,亲戚对她说:“你们家人丁单薄,几代单传,这养猪的虽说没什么文化,可他们家儿女双全,就这花菊的平辈,她那三个哥生的全都是大胖小子,身体个顶个的壮。”

那时候副校长的父亲缠绵病榻,看病吃药都要花钱,家里守着几幅古画,又偏偏一幅都不让卖。副校长的母亲是一个小学老师,薪水微薄。副校长那年刚考上研究生,学费路费和生活费都没有着落。还是花菊嫁了过去,带去了一大堆的嫁妆,才解了他们家的燃眉之急。一分钱的聘礼没有,就送来一个樟木箱子,里面放着两张古画。花菊把画挂在店里,懂画的客人一眼看出是赝品。

结婚后,花菊几年无子,副校长的母亲在当初劝告她的亲戚面前说了好几年的闲话。副校长在外地上学,也不知道花菊天天在婆家遭受指指点点。

又过了一段日子,副校长回来临江,找了一所中学教书。那时他的父亲花了花家的大笔钱财,终于油尽灯枯,在一天夜里撒手人寰。

丈夫死后,花菊的婆婆更加变本加厉,天天催生,还去什么寺庙拿什么符水给花菊喝,花菊不肯,她就偷偷掺在花菊的水壶里,把花菊闹的上吐下泻,住了几天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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