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话题风暴中心的元和还不知道他已经在医院所有听说和八卦此事的人心中塑造了一个铮铮铁骨,胆大包天,勇气可嘉,阅历丰富,动手能力超级强的好汉形象,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满身疼痛地躺在豪华的单人病房里,身边只有一个冥思苦想做奥数题的小学生。

脸上有点痒痒的,元和想抬起自己的手抓一抓,结果手没抬起来,反而感到了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一声闷哼从元和的口中溢出。

“元哥,你醒啦?”小学生抬起头放下笔,一把推开作业欣喜地站起来。

不让他叫师傅,小学生又不肯听黑龙的话叫叔叔,只好折中喊元和一声哥。大壮虽然是黑龙和花兰的徒弟,但是也管黑龙叫大哥。每次去私房菜馆里几个哥轮流叫,元和总觉得怪怪的。

元和又一次感到牙疼,还没开口,小学生的嘴巴就像机关枪扫射,嘚嘚嘚说个不停。

“元哥,你不要动。你饿不饿,渴不渴?医院的水都是饮水机里的矿泉水,我妈觉得不好,她回家去拿家里的水了,刚刚打电话过去,她说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你要实在渴,我先拿棉签给你润润嘴唇。”

“我爸和大壮叔叔在店里做好吃的,你和我小姨都受累了,要好好补一补。我爸说了,你想吃什么他都能给你做,补什么吃什么,什么牛骨汤啊佛跳墙啊猪蹄啊鸡丝粥啊冬虫夏草……”

小学生爆出了一大堆菜名,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山上采的田里种的水里摘的,省内的省外的北方的南方的国内的国外的,应有尽有。

元和几次张口想打断小学生,小学生都没有注意到,十分流利地滔滔不绝。

好口才,小学生不当个报菜名的店小二真是屈才了。

不过现在饿肚子不是很着急的大事,我想上厕所,能不能来个人把这个吃货给我带走,元和感觉自己的膀胱快要爆了,我不会要尿在床上吧,快来人啊!

也许是元和的面容太过扭曲,小学生终于停下了报菜名开始关心元和,嘴里还是一刻不停。

“伤口疼吗?”

“想喝水?想坐起来?还是想翻身?”

没得到回应,傻傻的小学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知道去喊人。

元和脱皮干裂的嘴唇和沙哑的喉咙里好不容易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厕所,还被小学生吵吵嚷嚷的声音盖了过去。

控制不住了,元和绝望地想。

与此同时,护士长带着两个护士进来了。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一眼就看出元和憋不住的尿意,立刻帮助元和解决了重要的人生大事。

一个护士把床摇起来,给元和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高度。

另一个护士接了一杯温水,往杯子里放了一根吸管,把水喂给元和喝。

缺心眼的小学生又一次张口:“我妈说这水,嗯,要不要等一等,她回去拿山泉水,就快来了。”

遇见的病人家属越多,就知道世间之大,奇葩无处不在。还好,这一家只是觉得山泉水比矿泉水好,总比另一家老人坚持骨癌病人一定要喝自己在山上挖的草药,活生生把病拖成了晚期好。

“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你妈来,他都要渴死了。”小护士没好气的说。

护士长检查了元和身体情况,告诉他一些关于换药的频率和时间等基本事宜,又带着护士去另一间查房了。

临走前,护士长冷酷地对小学生说:“小孩子照顾不了人,赶紧叫你家大人过来,再遇到什么问题就按铃叫我们。”

元和救了产妇和她的两个孩子,说是他们家的恩人也不为过,结果一家人都围在五区的妇产科,只派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过来。

护士长心中气愤,眼神越发锐利,语气愈加冰冷。

看着护士长全身散发出一种和班主任如出一辙的严酷气息,小学生吓得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除了点头什么都不会。

门咔嗒一声被合上,小学生可怜兮兮地抬眼,一步三挪地走到元和面前,低头忏悔:“师傅,对不起。”

“没事的。”喝了一杯水的元和喉咙总算顺滑了一点,出声安慰道。

“叔叔伯伯舅妈和外婆昨天晚上有来看你,你还没睡醒。早上我和爸爸妈妈到医院来换班,他们回家了,所以只剩我一个人。”难得机灵的小学生慌忙解释道,怕元和误会。

要是师傅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那多可怜啊!

“我听舅舅说,昨天晚上有一个人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三鲜饺子已经包好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想吃蒸的还是想吃煮的,她好看时间下锅。”

是家里迟迟等不回元和的阿姨打来的电话。新太太又招了两个厨师,一个做西餐,一个做西式甜点,家里三十平的厨房已经快没有阿姨的立足之地了。

“那个时候在医院很着急,舅舅就直接说了一个医院地址,然后一个阿姨就带着一保温桶的饺子过来了,在这里陪了你一晚,流了一个晚上的眼泪,早上被我妈妈劝回去休息了,阿姨说她在家里给你做好午饭带过来。”

元和默不作声地听着小学生的话,视线转向墙上挂着的钟,时针指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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