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兵本就不喜欢说话,在这种场合里更是三缄其口。

不过对席上的各色人物,以及他们的表情和话语背后藏着的人情利害,他却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譬如,在座的众官绅对杨轻都是极力吹捧,并想尽办法拉近与杨轻之间的关系,对他这个阆州司马却显得生分得多,礼节性地敬一杯酒后便将他晾在一旁,完全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究其原因,这些聪明的官绅们在脑袋里已有了定位,杨轻是主政的长官,负责打理阆州的大小事务,而要打理阆州就得依靠他们,得跟他们处理好关系,所以他们巴结杨轻就会有回报;而吕兵主管的是军事,和他们搭不上太多关系,又是杨轻手下的打手,干的尽是杀人放火的事情,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们显然不想跟这个煞星沾上关系。哪怕这个煞星刚刚帮他们恢复了商道,让他们得以安心贸易,但谁能保证下一次这个煞星不会点到他们的名,并将他们全家族灭?

随着婚宴的进行,院内的宾客们也开始排着队进来向杨轻示好。这些人的地位显然不如堂内的显贵,杨轻也区别对待,只是象征性地举一下酒杯,点一下头,便算作是回复过了。

堂内的钱道骥等人看到了,更觉得自己得到杨轻的特殊对待,脸上又添荣光。

到后来,钱道骥做为主人,也开始带着堂内宾客去院内招呼。

杨轻这时才有时间来理会身边的吕兵:“吕二哥入席后便一言不发,不觉得闷得慌吗?”

吕兵回道:“习惯了。”

“先圣有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吕二哥之谓也。”杨轻看似正经地夸赞着,一边却偷眼打量席内众人的状态,见无人关注到这里,咻地一下弯下上身,凑到吕兵耳根轻声道:“昨日我提前去看了一眼新娘子。”

“什么?”杨轻前后这两句话反差也太大了,吕兵满头问号,一时反应不过来。

杨轻狡黠地眨了眨眼:“新娘子生得……一般,可惜了我们的玉面小郎君啊!”

李焕因生得面白眉细,在归义都中,时常被人调侃为“玉面小郎君”。

“这……”

吕兵一时迷糊了,他想不到,杨轻什么时候学会调侃别人的长相了,与她一州之长的身份实在不符;况且值此大婚之际,谈论新娘子的长相,似乎也不太好吧……

他想了又想,最后只能回道:“人的美丑应取决于心灵、道德,而非五官、外貌。”

“呵呵!”杨轻翻了下眼皮,显然不相信:“你们这些道貌君子啊,嘴里说着女子外貌不重要,私下里,谁的怀里搂的不是美貌娇娃?偏偏还要说一套做一套,虚伪!”

吕兵承认,他方才是虚伪了。

可问题是,杨轻的那番话是一个年轻女子应当说出口的吗,况且她还坐在阆州刺史的位置上?

他很想问问杨轻,这段时间你在阆州究竟都看见了些什么,以至于说出这些话来?

当然吕兵不会真问,他选择避重就轻,道:“凭着都头的容貌姿色,实在无需去担忧这些问题。”

“吕二哥说得对!”杨轻习惯性地扬起了眉毛,很满意吕兵的回答。

这时钱道骥等人已从堂外回来,杨轻重新成了众人的焦点,她只得再次板正了身躯和面庞,恢复府尊形象,也无暇再与吕兵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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