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外卖的小哥和他认识,大概经常给他送,一人站门内一人站门外闲聊很久才关门回来,身上裹着些许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恭律打开袋子,将外卖一盒盒拿出来,试了试盒面温度。

“妈的。”

他好像在骂外卖小哥。

“等着。”他捧着一撂外卖趿着凉拖鞋去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简一言就听见了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家里设备齐全,为什么还要上街乞讨呢?

她想不明白,搓了搓手臂,注意到茶几隔层里有一本画册,拿出来翻了翻,都是简笔画。

汽车,自行车,公交车,三轮车和洒水车。

往后翻则全是人脸。

生气的,哭泣的,笑嘻嘻的和阴沉的。

线条很流畅。

表情很饱满。

微波炉“叮”地一声,她立刻将画册归到原位。

恭律出来时,看见她抱着胳膊杵在并拢的两腿上,踮着脚尖,脚跟抵住沙发,身子微微前倾,马尾辫像黑色瀑布一样垂下来。

“你先吃。”

他挨个将盒盖儿打开,饭菜的香味溢了满屋。

简一言肚子响应号召似的叫了好大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多久没吃过饭了,真的好饿好饿,一手拖着饭盒底部,大口吃了起来。

恭律看她那猴急的模样,暗道自己救了个什么奇葩。

千八百年没吃过米饭似的。

“喝饮料还是茶啊?”他懒洋洋地问。

外卖里面还包括两盒果汁和两罐百事可乐。

“白开水。”她含糊道。

“就是茶呗?”恭律拿上杯子转头进厨房,自言自语:“说话文绉绉的,跟他一样讲究。”

他?

简一言心下思索。

他是谁?

只有一双棉拖鞋,说明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住啊。

或者是她?

女朋友不住这边?就他现在这处境真的会有女人看中他?

鬼信。

相比她饿到吃得狼吞虎咽,恭律就好似味同嚼蜡了。面无表情地吃着,偶尔变一下脸色,还是因为菜汁儿腌疼了干裂的嘴唇。

简一言盯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提醒:“流血了。”

恭律一愣,盒饭放下,抽了张纸巾在唇上按了一下,挪开时,有血印洇湿了纸巾。

“操!”

他又把纸巾按在唇上快速洇了好几次,身体后仰,靠沙发背上自暴自弃,望着天花板,埋怨的时候纸巾抖落:“这个自虐狂。”

一室寂静。

一会儿,恭律搭下眼皮,余光往旁边扫去,见她捧着腮,眼冒绿光地盯着茶几上他的盒饭。

“还饿着呢?”他问。

简一言不自然收回视线,目光移至别处:“嗯。”

“嫌弃我不?”他又问。

简一言觉得这个问题奇怪,目光闪了闪。

怎么会嫌弃他,经历了三个时空三段感情,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了吧。

前世今生?

或者姻缘未了?

阎王爷真是给她出了个好大的难题啊。

她摇了摇头:“不嫌弃。”

恭律不计较这话真诚与否,起身时说:“吃完了收拾一下放玄关地上就行,我洗个澡。”

剩下她一个人,客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简一言将那份盒饭拖起来,捏着筷子继续吃。

实在饿极,根本没尝到饱。

小片刻就把米饭和菜扒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剩下的半杯水,她餍足地看着那几个见了底儿的饭盒,无语地捧住脸:“饿鬼投胎啊。”

一点儿没错。

“铃”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医院”。

简一言顿了顿,一时脑补出言情小说里为了救治亲人而省吃俭用生活艰难,最后遇到个有钱的女总裁被包养的男主角故事。

很明显,这个女主角不是她。

考虑了下“医院”这个地方可能带来的糟糕事儿,简一言正要接听的时候,来电就断了。

“叮”的一声,短消息。

医院:恭先生,小宇那孩子今早没了。您有时间的话后面什么内容就看不到了。

小宇那孩子

简一言揣摩这几个字眼,收拾茶几上的垃圾,扎好袋口,放到玄关的地上。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圆形时钟,但指针已经不动了。

手机时间11点:47分,手机收到第二条短信。

正好他出来了。

“你有电话,医院打来的,好像很急的样子。”她蹲在易拉罐图案前,扭头指了指茶几上。

恭律擦着头发顿了顿,走过去拿起手机,点开。

读完短信,编辑两个字,那头电话又打过来了。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几秒划下接听。

“恭先生?”那头询问。

他迟疑地“嗯”了一声,将毛巾丢到沙发上,不经意瞥见她后腰处几道鲜红的伤口,和小片白皙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像是被物体划伤的,痕迹深浅不一。

他忽然想到什么,匆匆讲完把电话挂了。

简一言一直听着他讲电话,虽然有些不礼貌:“你要出去?”

她站好,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台透过窗帘洒进来的亮光,身形纤瘦高挑,脚上仍未穿鞋。

恭律眉头一皱,说:“衣服给你找好了,去洗澡。”

他坐进沙发,低头翻手机,好像不愿再说话,拨了个号码,手机贴到耳边,脚搭茶几边角。

简一言蹙眉沉思几秒,乖乖去往里面的卧室。

恭律歪了头,伸长了脖子见她进对房间,这才懒洋洋躺好,对那头“喂”了很久的人说:“去医院处理一下,那孩子死了。”

卧室陈设简单明了,一张大床一张大衣柜。

衣服就放在床铺边,还有一双浅灰色的新袜子。

浴室虽小,五脏俱全。

淋浴、马桶、洗脸池、壁挂收纳架和全自动洗衣机。

地上没有防滑垫,凉拖鞋给他穿走了。

简一言光着脚迈进浴间,合上玻璃门。

洗完出来的时候,门外摆着那双男士棉拖,床上多了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干毛巾。

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洗掉了,上身除了件男士黑色圆领毛衣里面有些空落落的,的确难受。

她把宽大的毛衣脱掉,拿起衬衫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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