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次皆已公布,陈槿这组有两项第一,排位自然遥遥领先。陈芙运气不是很好,虽她自个儿得了琴类的第四,可组里其他人的成绩却不尽人意。

最终进了“挑”这一轮的,是陈槿所在的己组、周难所在的丁组和周婷所在的甲组,共十二人。

“挑”这一轮,因十二人是总积分高者,故不限男女,参赛者可在原定的文武六项比试中自行选择,并向其余任意参赛者挑战。

“温大公子,比弓射你可敢应?”

陈槿闻言看着那率先出声的少年,有点儿发蒙。

先前在宫门口嚼刘贵妃的根子的紫衣少女,此番也进了“挑”试,她似乎对这天底下的闲事儿都极为了解,见陈槿一副愣住的模样,忙凑过去小声道:“陈小姐闭门三年怕是不知吧,这温公子与周小侯爷,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往日里关系又好得羡煞旁人,只是可惜了,前些年他二人在宫里大吵一架,小侯爷性情刚烈,便和太子还有温公子割袍断义了……”

竟有这事?陈槿站在温煦背后,看虽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却不禁替他不平,周难这也太欺负人了,若只因他是武将,想要与温煦比武试,大可选策论。让这么个文弱书生应弓射,岂非诚心为难想看他出丑?

“想来温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怕是连弓也拉不开,那本将军也不为难你了。”周难冷笑着说完这话,看也没看温煦一眼,径自走到了清平侯府的席位上坐下。

“欺人太甚。”倘若方才是赵苒嚷嚷着要上来与自己比弓射,陈槿毫不怀疑她怕是能气得找不着北,念及此处,她不禁对温煦起了惺惺相惜之心,这人实在可怜。

她这句抱怨念叨得小声,却仍被前头的温煦听见了。温煦忽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倒把她吓了一跳。只是没待她回过神,大殿中又响起一道女声。

“陈小姐,你我二人在‘画’‘琴’之上各得榜首,第二轮倒也不必重复。本小姐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比棋吧。”

陈槿压根儿不用回头,周婷就朝她走了过来。她寻思着,这周家的人,怎么都好寻人麻烦?

“在下久闻周小姐棋艺精湛,此前想领教却奈何没有良机,今日温某在第一轮侥幸得了棋类第一,不知可否有幸请周小姐赐教?”

忽而有人于陈槿身前迈了一步,挡住了周婷的路。

“与我?论棋艺,在座可有谁能敌过温公子,岂非是为难于我?”周婷这样说,众人很容易便联想到了先前周难挑衅温煦一事,以为他有意报复。

陈槿还未从温煦突如其来的“搭救”中反应过来,就见他再开口应道:“非也,只不过温某早些年有幸得天音寺住持牵线,曾与陈小姐手谈过一局,温某输了。”

“此话当真?”周婷迟疑地看向陈槿,“若陈小姐能赢温公子,那反倒是在下自取其辱了?”

“唉,不是……周小姐……”陈槿心中惊疑不定,虽温煦曾邀她比试过棋艺,只是到底没能成真,又何来胜了他一说。周婷这大小姐,也摸不准是个什么脾气,若像她那位贵妃姨母一般,今日信了这话,保不齐日后便会在别处寻自己麻烦。

“如何,陈小姐今日非要羞辱我不成?”周婷斜了她一眼,神色中倒未见不甘,“也不必比‘书’了,算我输这一回,来日再赢回来。”她说完这话,颇为干脆地回头向高座之上的天徳帝行了一礼,缓步退入清平侯夫人小刘氏身边的席座。

“这周家的孩子,一个个怪没规矩的,都是臣妾那妹妹给惯坏了。”刘贵妃佯嗔了小刘氏一眼,又看向天徳帝,等着他的反应。

天徳帝想来心情不错,大手一挥:“你那外甥和外甥女,都是人中龙凤,年轻人傲些倒也无妨。再闹下去也不必,如此,朕今日便做主了,今年的秋和宴,榜首算陈家三姑娘的了。”不得不说,陈槿那一番溜须拍马,天徳帝很是受用。

“陈小姐,还不快谢恩。”

耳边忽地响起温煦轻轻柔柔的嗓音,陈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天上又掉馅饼了,还是不能不要的那种。她忙上前几步,跪拜行礼:“臣女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上许久了,陈槿仍未反应过来方才发生的事儿。

她只好佯装饮酒,用袖子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暗中观察。先是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小刘氏身边的周婷。见她正神色如常地与刘贵妃说着话,才松了口气似地回头。

想了想,她又犹豫着去窥温煦,陈槿今日属实不明白这位温公子是何意。

岂料,她这边才望过去,正正好撞上温煦的目光。陈槿一惊,被杯中的果酒呛住了嗓子眼,猛地咳了起来。

陈芙坐在一旁,着急忙慌地去抚她的背,“阿槿,这果子酒虽酒性不烈,可你不好喝太多,回去又得挨骂了……”

陈槿有苦说不出,一手拿帕子捂着嘴,另一只手按住了陈芙的手背。恶狠狠地朝着对面的罪魁祸首瞪了过去。

温煦见她呛着,本是皱起了眉头,此时见她瞪大了眼睛瞧过来,不禁失笑,随即举起身前的杯子冲陈槿遥遥一敬,一饮而尽。

这人一定有病,陈槿在心里头念叨着。

“陛下,陛下快去看看芜才人吧!我们才人…”殿门口跌跌撞撞跑进一位小宫女,哭哭啼啼地瘫坐在地上,衣襟上还占着尘土同血迹,众人皆是一惊,那小宫女却被捂了嘴拖了下去,在场言官不少已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后头那位芜才人,原是苗疆送来的舞姬,一朝德幸承宠,怀上了龙子。天徳帝子嗣稀薄,太后便做主提了芜姬的位分,原是为了让这位才人有些福气保住孩子的,如今看来,怕是不好了。

天家自然是不愿让他们这些臣民看笑话的。刘贵妃还未反应过来,恭淑皇后先叹了口气,强撑出一个苦笑来:“众卿今日先归吧,这菊,来日本宫再请各位夫人小姐进宫赏。”

陈槿被郡公夫人一把拽起,忙不迭地朝上头行礼告退,再留下去的才是傻子。

而今已至初秋,喝了酒乍迎上外头的冷风,还是有些头痛的。其实今日陈槿也未曾饮太多,可此时竟隐隐约约有些上头,走不稳路了。

“小馋鬼,我原同你说少喝些吧。”陈芙觉得好笑,眼见陈槿要摔了,忙搀住了她。却瞥见另一侧斜伸出的一只手,突兀地僵在了半空。

好在温煦这人脸皮厚了些,也不甚在意,收回手,冲陈芙礼貌地笑了笑,“陈二小姐。”

陈芙其实是惊讶这位大才子竟记得自己的,只是她此时倒也生不出别的想法,不过是庆幸自己先一步扶住了妹妹,否则这宫门口人来人往的,被旁人看见……

“三小姐为何这般看着在下?”温煦见陈槿突然睁大眼睛醉醺醺地盯着他,心里一跳。

“温煦?嗯…你这人怎么长得这般像温煦?诶你可知晓他和周难怎么了?我估摸着定是周难这人脾气坏极了,不过温煦这人也古怪得很……”

“阿槿!”陈芙没料到陈槿会来这么一出,着急忙慌地去捂她的嘴。

温煦一愣,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神色放缓了起来,答道:“是温煦他自个儿做错了事,所以周难不愿与他做好友了。”

“温公子……家妹今日失礼之处……”陈芙面露难色。

“她想知道便告诉她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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