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放榜,秀州共解一百四人,曹景春所料不错,秀州解首正是其子曹方,齐映列第五。依制,地方官员为州内考中的贡生举行鹿鸣宴,为举子践行。中举后,等着他们的还有来年三月礼部主考的会试,大多举人腊月前边要结伴进京,或宿在会馆,或投靠亲友,准备接下来的考试。京城礼部试汇集各州府才俊,前路,更险。

得知齐映一试即中,周嬷嬷笑得见眉不见眼。自范嫂来道喜后,冯府上下往日和周嬷嬷说过话的,没说过话的,纷纷来竹意馆外道贺。

“放榜这段日子,哥儿有得忙,我不去给他添麻烦了。等过些时候,再告诉他,你说他能不能喝上你和林捕头的喜酒?”周嬷嬷对梅娘笑道,浑然不觉,博物架子她已经在擦第四回。

梅娘害羞,低头道:“如果齐公子得闲赏脸来喝几口酒,大田他一定高兴极了。”

周嬷嬷擦拭着架缘,回想自己误以为侄儿喜欢梅娘,一通乱忙,真是有些可笑。好在,梅娘嫁的是好人家,林大田瞧着粗,心眼细,对梅娘是真疼惜爱护。梅娘的亲娘不在人世,因此认了周嬷嬷作干娘,由周嬷嬷送梅娘出嫁。

两人笑着说着,隔壁明心斋传来一通摔东西骂人声,不用问也知道,魏氏犯病了。魏氏病重,常常胡言乱语,说吓人的话,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再不见效果,冯泰便顾不上家丑不家丑,卖卖面子,去请方家那位老医官。

周嬷嬷与梅娘默契地放下手中东西,一左一右,分别去关门窗。

此时冯府门外,来了个戴软帽,身穿黛色长衫襦裙的妇人,脚下一双麻鞋。久经风霜写满脸,一双凤眼,两横浓眉,依稀能见到年轻时的风姿。妇人手上牵着个到腰际高的小儿,头中绑着一个小髻,周围的头发剃个干净,小孩怯怯躲在妇人腿后,仅露出一只眼,向冯府张望。

“多大的宅院,多气派的大门。”齐氏暗自惊叹,无法控制流露出对富贵的向往。她振奋精神,牵着儿子走上前,一手扶在大腿上,微微曲了曲膝,卑微且小心地向冯府门房打听:“请问,贵府上,有没有一个姓周的老妈妈,她是沈小姐的乳娘。”

阅人无数的冯府门房乜了来人一眼,已知来的是个穷门户,这种人不会是什么不可怠慢的贵客。但她提到表小姐的乳母,谁还没个几门穷亲戚,当下硬生生道:“你是谁,找表小姐乳母做什么?”

真找对了,齐氏喜上眉梢,心喜之余正要说明来意,却听见门房皱着眉头,又道:“找人上东角门,等通报,这也是你站的地界?赶快走,赶快走,听见没有!别弄脏我们刚扫洒过的台阶!”

说着手臂一扬,挥舞起来,一步步逼着,把她往阶下赶,情形犹如撵走来富人家门前要饭的穷酸乞丐。

齐氏站在阶下,忍着一口浓痰在嘴里没啐出去,对着冯府门房的背影,心里偷偷在骂:“狗眼看人低,你就是个奴才,怎么死都不知道!我儿子中了举,以后可是做大官的人。等我见到我儿子,告上一状,叫他拨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冯家门房转过身,见人还在,不耐烦呵斥:“还不走!”

齐氏僵僵地抬抬嘴角,赔笑脸:“走,走,我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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