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再次醒来时,发觉自个不能动了,浑身似被束缚一般。可眼却看的清,耳亦是听得见。

他眼前只能见着佛龛,供果及地上跪着的人,那地上跪着的妇人嘴角在动,说着什么,他听不着,他只能听见外头的风声以及撞钟声。

了心醒着有一段时间了,他凭着自个的观察,晓得自个成了他前世虔诚叩拜的万千金佛中的一个,他被困在此中,浑身束缚,双目只见世人,双耳却又听不见他们的祈祷与诉愿。

他起先有些不习惯,毕竟,太静了,却又太闹了。日日有人前来参拜,香火缭绕,他闭不得眼,只能注视着殿前沙弥迎来送往,桌上供果未旧即换。可他也听不得什么,耳边无非是风声,落雨时还有雨声,雷声,其余的便是什么也听不着了。佛见世人,却也不明世人。

后来,他渐渐也习惯了,纵使不能张嘴,到底也可在心里头默念佛经,那些他前世谙熟于胸的佛经,此时同样能将他一点点带入平静。眼中的世人纷扰渐渐模糊,他见也只当不见,耳边的风声阵阵亦是不再入耳,他听亦是不听。这样的日子又是一年,了心早早平静了下来,仿若真将自个当作那高坐神台俯视终身的神佛。可心底里头还是有一条世俗的线,隐隐约约,时隐时现,他割不得,断不得,弃不得,舍不得,线的那头,是鲜灵活现的蓝衣姑娘。

纵使听不见世人的言语,他也不晓得他此刻身在何地,可了心到底也不在意。无论身在何时,身处何地,前世今生,他心之所向,唯有佛法而已。俗念已断,随遇而安。可偶尔,他也会将佛法稍稍放下,观察此地的气象人情。此地气候倒是与郑国相似得紧,春夏多雨,冬日里头难得落雪,极温润的气候。而这些不仅是他听风雨声听出来的,更是瞧往来的香客的衣着来判断。着薄衣时长,厚衣时短。且此处似乎并无甚颜色上的禁忌,这便与郑国有大不同了。

他在旁瞧着,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得有简朴有华丽,却是什么颜色都有。红如霞,粉似花,蓝如,碧若水,百无禁忌。而郑国尚蓝,传闻郑国皇室先祖为天上神鸟,通体生蓝,故以此为尊,而墨蓝为最尊,平民百姓是不得穿蓝色,只皇室可着蓝色,以示尊贵。故而,他印象里头的姑娘总是一袭蓝衣,城衬得她娇憨又尊贵。偶尔她也会换上红色或碧色,也总叫他心神一动,要极大地克制自个,才能移开眼,在心里头默念佛经。即便如此,他也最喜她着蓝衣,最配她,也最好看。可这些,总不能叫她知晓,后来,她至死也不知晓。

这样的日子缓缓又匆匆的过了两年,了心愈发成了一尊金佛,人不能妄动,心亦渐渐不再妄动。

某日,他被一童声从佛经中唤醒,那稚子的童音如乳膏一般,甜丝丝又带着黏,偏又温润滑嫩,叫人听着心里便暖融融的。

了心惊诧于自个竟能听得见一凡人的声音,将视线集中在地下跪的有些歪扭的蓝色小团子身上。

小团子低着头,他看不见她有没有张嘴说话。耳边却清楚地听见她的童言稚语。

“佛,佛祖,阿瑜乖乖,保佑阿瑜,能日日吃到松子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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