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被姥爷那边的人装在盒里带走,留给我的只有满柜子的书。我常常躲在书房里,拉上窗帘,翻着字典,没日没夜地读。”

“那天,我刚刚读到斐迪南大公中弹,一个穿网球衫、拎着麻绳的男人踹开了房门,直挺挺地闯进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书页破了,我很生气。但爷爷奶奶‘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他们一边哆嗦着抬起手一边流泪,拜啊,哭天抢地的,就在房门口。”

时间又往后流动了一个小时,傍晚返航的渔船捞到了陈恒晖浮肿的尸首。

在这泡浮尸还能在甲板上走动的时候,跟他里应外合卷走乾派财产的相好一通电话打进了他的小灵通。乾派已抢先一步在特区做好了围堵,抓他就像瓮中捉鳖那么轻松。

所以这个懦夫跳了海。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顺便把活着的人统统推进了火坑。

遗传了赵知敏的先天不足,年幼的陈耀小鸡仔似的弱不禁风,侥幸逃脱了被带走当马仔的命运。作为替代,陈耀的祖父母被迫卖掉了新房,迁回乡下。

为避免法律的追究,乾派始终监视着陈耀的成长,直到他取得完全民事行为能力那天方才露出獠牙。陈耀被迫多次借下巨额高利贷,开始长达数年的负资产。

“这就是我为什么学法。”

“大多数吸血鬼都是守规矩的,不守规矩的都进去了。而乾派那些人,自以为深谋远虑,实则眼光狭隘。”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把我当成自己人,而不是韭菜,大概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你爸一锅端了。”暗色的冷空气中,陈耀吐出一团雾,“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成怀秀拽了拽刘海,惊讶且迟疑。他知道陈耀和成秀信交情不浅,但他没想到他们二人能有这么大的牵连。

见状,陈耀略显无奈地笑了起来。

“不然他怎么会升官升得那么快。”他拍了拍成怀秀的背,“我就是他的黑色线人,是他不愿意承认,经常放狠话让我隐退。很难听。”

“就这件事他没什么好愧疚的,他该愧疚的多了去了。虽然他利用我冲业绩,但我也利用他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我没告诉他。”

冷风带雨,潲进凉亭的缝隙之间。成怀秀的手拢在脸侧,他趴在陈耀衬衫的细绒毛上,感觉自己依偎的高热正在消退。

“......小时候,我从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陈耀摸摸成怀秀的脑袋。

“我有时会想,要是当初撒泼打滚,哭着闹着要去孤儿院就好了。但那样会让老人家流泪,一哭脸上皱纹就更多,我看了难受。他们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所以还是多笑一笑比较好。”

“我听话地收拾好了行李,坐上了姑姑从城里开来的车。但是当我回过头,趴在座位上向后望的时候,他们还是流泪了。”

就这样,陈耀从乡下返城,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与陈耀的父亲陈恒晖不同,他的姑父黄德祥是位出色的商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说到底,他们二人都是父权社会的剥削者,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配偶不是人,是他们的附庸。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是基本要求。当他们需要的时候,妻子就是他们的工具、保姆、奴隶。当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妻子就该自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黄德祥每天回家,除了吃饭睡觉、看电视、衣服袜子到处乱丢,就是一条条抽烟,一箱箱酗酒,卧在沙发上猪猡一般打鼾,家里的大小事务全不过问,全变成陈晖妹一个人的重担。做好了没有感谢,做差了皮开肉绽。

日复一日,肚肠被烟酒烧得溃烂,黄德祥仍旧沉重地喘着气,陈晖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拉车的骡子一般气喘。年幼的陈耀看得很透,当他们的孩子还不如做孤儿幸福。

“说起来,刚到姑姑家的那天中午,我做了一件蠢事。”

当时,陈晖妹在厨房盛饭。

客厅里,电视机对面摆着一张茶几,几张矮凳围在桌旁,桌上摆着凉菜,清蒸鱼,豆角炒肉,盐水菜心,玉米排骨汤。

“你别动那个。”

黄嘉琪攥着她的裙角。她看着那只被翻出来的玉镯——被特意放在电视柜最高的抽屉里,是她妈妈爱惜的宝物——焦急,紧张,又无可奈何。

“你快放下,会摔——”

话音未落,啪嚓,镯子裂了,断成两截。

竹卷帘门被人掀开,热情的招呼戛然而止。陈晖妹脸上的红晕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的惨白和愠怒的青紫。

“是谁干的!”

筷子和碗被拍到桌面上,瓷碗摇摇晃晃,循环的摩擦声尖利刺耳,扎得肇事者胆战心惊,浑身又痛又痒。

在紧张的空气中,这个孩子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暴跳如雷的物主只需要一个怪罪的对象。既然如此……暗地里,他不安分的手指找好了替罪羊。

只要一抬胳膊,轻轻一指。

“……是我做的。”

闻声,肇事者大吃一惊。他瞠目结舌地转过头去,看见他刚进门的表哥面不改色的撒谎。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即使是陈晖妹也惊得目瞪口呆。其实她心里早有了答案,仅仅是想在侄子面前展示一下主母的威严罢了。

陈晖妹以怜爱的目光望向她的儿子黄嘉豪,后者正因逃过一劫暗自庆幸,表情舒缓。她又看向缩在角落里的黄嘉琪,对方同样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太不像话了!”为了保持体面,陈晖妹只好将预先准备好的话改了改名字,说了出口,“陈耀,你不许吃饭,给我去院子里罚站。”

三十来度的天气,烈日当空的晌午,滴落的汗水创造出不存在的影子。

菜香饭香从各家的窗缝里飘到大街上,特意拐到黄家院子里走上一遭。“叮叮当当”,房间里的碗筷欢快地碰撞,陈耀孤零零地站在太阳底下,期盼着能有多一点西北风翻过外墙。

“然后我就中暑了。”

陈耀揉了揉他自己的太阳穴。成怀秀伸出三根手指,一遍遍搓揉起纠结的眉心。他攀住陈耀的肩膀,郁闷不已,一头撞向后者的胸口表示不满。

“咳嗯!……我不喜欢家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快吃饭了,那样搞得我想吐。”陈耀轻拍成怀秀的肩膀,说道,“我不知道正常人会怎么做,所以我就没去权衡利弊,也没思考。那大概是我做过最不过脑的事了。”

“为此我病了好几天,错过了开学,同班人还以为我是转学过来的。”

“我姑姑是很懂得精打细算的。我读的是公立学校,教育部公布下一年换新教材,涨价,她就托关系改了我的出生证,所以我身份证上就变成九七年了。除了早一年开始借高利贷,没什么影响。”

“我们学校经常有人丢东西。很多小孩子没有是非的观念,大人不教,喜欢什么就直接拿走了。但我的东西都是最普通的,也没有零花钱去买弹珠和干脆面,所以没有麻烦找上我。一开始是这样。”

陈耀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成怀秀头顶上。

“我侦探事业的开始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事。简单到我都不愿意提起。”他说,“有一天,我同桌的笔不见了。他上完厕所回来,桌上只剩教科书。”

“他把铅笔盒掏空,拿起书检查桌面,翻抽屉,转身在书包里掏来掏去。他把同样的事对我也做了一遍,但那只被咬得稀巴烂的水笔就是死活不见踪影。”

“然后他就把矛头指向了邻座的女生。我同桌一口咬定是她偷的,扬言要告老师,把人家女孩子都弄哭了。我看了觉得恶心……当然他的笔也很恶,他还偷偷往我桌板下抹鼻屎。我没去记他叫什么。”

那时,看不惯的陈耀从座位上跳下了来。

“她没有拿你的笔。”

他绕到小组的另一侧,指着邻座同学的笔盒。

“你看,她的笔都是粉色和蓝色的,笔盖的夹子还是兔子形状。她有这么多笔,而且这么漂亮,她没必要拿你的。”

听到陈耀这么说,他的同桌瞬间拉下了脸。

“你为什么帮她说话?”他大声嚷嚷,“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周围的同学年纪尚小,一个个都不知道看热闹要隐藏脸色。陈耀很讨厌那种好事的目光,像尖刺一样。他产生了很多在常人看来相当可怕且单纯的想法,但他认为这些嘴角挂着口水、鼻孔冒泡、管不好括约肌的无知幼崽不配让他善后。

如果不是天性中的那一点懒惰和傲慢,怕麻烦的话,陈耀迄今为止大概已经创造出相当数量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了。

“我没有帮她说话,我在告诉你事实。”陈耀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就把我的笔还给我!”同桌向着陈耀一摊手,“不然你就跟她是一伙的,你也是小偷!”

整个教室里乱哄哄的,到处有人打架,尖叫,野狗一般疯跑,仿佛一个原始丛林。虽然从另一个角度说,这里的东西确实基本上都树林里的产物。

众目睽睽之下,陈耀往前走了两排,拎起一只放在地上的书包,一根笔杆赫然出现在了地板上。他拈着笔的中部捡了起来,弯腰趴在地上瞧了瞧,然后绕过讲台,横穿教室,在墙角的簸箕里挑出了笔帽。

“喏。”

陈耀走回来,把东西撂到原主的桌上。同桌接过笔,拍了拍灰。他旋开笔杆,对着光检查墨水。

“是我的!”他惊喜地叫道。

围观同学的嘴里发出嘘声,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将这两张桌子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好奇陈耀是怎么做到的。

陈耀摆了摆手。

答案显而易见,首要原因就是同桌缺乏耐心,根本没认真去找。但这种话陈耀不可能说出口,因为正常人不喜欢不加修饰的实话。

所以跟人沟通很麻烦,陈耀其实不喜欢社交。但他能装得很像。

“你们看,书是一边卷起来的,这样就会形成一个小斜坡。水笔既然没有卡在书缝里,就说明它滚走了。按理来说,笔确实该滚向她那边的。”

陈耀指向走道对面,邻座同学正在擦眼泪。

“但笔帽的形状是突出的,所以水笔会像扇子一样旋转。再加上书没有摆正。水笔没有从桌子侧面掉下来,而是从前面,掉到了桌子和椅子的缝隙之间。”

拨开趴在桌上看热闹的同学,陈耀指了指前座卡在座位里的书包。它从椅背的两根杆子中向后凸起。

“笔碰到这个,开始往后滚,砸到桌子下面放脚的那个梁,再然后就弹到前面去了。”陈耀又指向前排的同学,“我刚才看到,他拿书时会把书包从地上拎起来。所以如果这一组最前面找不到笔,十有八九就是被压在他的书包底下了。”

“你怎么知道它滚会到前面?”一个同学发问,“它可以滚到任何地方啊。”

“这是物理常识。”

“屋里?无理是什么?”

“……我看笔盖没跟笔在一起,可能是碰到梁的时候撞散了。”

陈耀把话题拉了回来。

“人放笔的时候一般把笔盖朝外,所以滚下去的时候是朝左边。我就趴地上往左边看了一下,但视线里没有找到。笔盖很小,教室里又很乱,如果滚到走道上,它很有可能被人踢到。”

从表面上看,笔盖可能被踢到任何地方。但陈耀从小就不认同“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他觉得苏格拉底的观点更有道理。

人之所以需要教育,是因为无知是一种愚蠢,而愚蠢是一种原始的恶。陈耀一直以来都这样认为,但他不可能当着正常人的面这样说。

“所以我就检查了垃圾铲。”陈耀说道,“我看了,讲台上没有。所以它迟早会去那里,别人踢的,值日生扫的,教室最角落的地方。”

对于成人来说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对孩子们而言却意义重大,足以在他们单薄的小世界里掀起巨大的波澜。况且陈耀的解析逻辑通畅,头头是道,这在连自己名字都拼不出来的孩子中尤为罕见。

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添油加醋。经此一事,陈耀彻底在南广一小出了名,后期还登上了校报。一班的教室比往日更加热闹,甚至有不少高年级的同学慕名前来,拜托陈耀帮他们找寻失物。

“陈同学,你能帮我找我的彩铅吗?”

“检查美术教室的抽屉。那种抽屉很深,容易忘。”

“帮帮我,小陈,我的橡皮不见了。我平时用的都是一小块圆形的,被我扎了很多铅笔洞,但还没碎。丢的是块老橡皮,我一直把它放在笔袋里,还没用过呢。”

“……检查一下你的塑料尺。塑料溶解,粘在尺子上。”

“阿耀,我的辣条——”

“我闻着你手上的味了,你牙上还有辣椒片,不要来捣乱。”

“小耀弟弟,我的透明指甲油丢了。我坐窗边,放在饭盒袋里。因为总是有老师嘛,我还谁都没告诉呢,只敢偷偷用。小耀弟弟,你真好看,来,给你巧克力吃。”

“谢谢,你也很漂亮,回去看看你后桌的指甲。”

“寻回犬,有人偷了我的风油精!本来还有一点点的,我放桌上,等注意到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剩了!”

“再买一瓶。盖子没拧紧,挥发了。”

接到的案子越多,周围的孩子越表现出崇拜的样子,陈耀的内心就越发煎熬。

虽然事实上帮助他人解决了问题,但因位差产生的赞美并不能让陈耀感到享受。只有同等程度甚至更强的对手才能燃起他的激情,而这样的机会不适时地到来了。

临近期末的前几天,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孩子扒着楼梯扶手,向低年级的教学楼层飞奔而来。他躲过在门口打闹的学弟学妹,推开等待咨询队伍,直奔陈耀的课桌。

“猎狗!”

梆!他大口喘着粗气,前臂拍在桌面上。

热水“噗”地洒在了作业本上,字迹晕开,超出了田字格。陈耀扶起他的保温杯——原本是他姑父的,杯盖里刚晾凉的水也被打翻了,这使得他有些懊恼。

“你一定得帮帮我!猎狗!人命关天啊!”男孩着急忙慌地喊,他抓住陈耀的手抖个不停,“我超大号的全球限量版机动战士,一节课的功夫就凭空消失了!”

“什么?!”

陈耀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虽然他平时不看电视,只在偶尔路过客厅时见到黄嘉豪在放,而且机甲太多,他从来分不清哪个哪个型号……但这部作品实在太出名了。

全球限量版的模型,按照六十分之一的比例还原,高约三十厘米,价值上千块人民币。对于当时的小学生而言,无疑是天价。

“你冷静点。”陈耀用湿手拍了拍额头,“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具体发生了什么。”

“好,我叫梁士杰,三年六班,学号是二十七号。”男孩顿了顿,用力咽了口唾沫,“上周我参加奥数比赛拿了一等奖,我爸很高兴。我喜欢机动战士,所以他就给我买了最帅的模型当奖励。”

“我早就和朋友约好要给他们瞧瞧。今天中午模型到了,但我等不及放学,所以我就瞒着我爸,偷偷把它带到了学校。”

“你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的?旁边有谁?拿出来了多久?”陈耀一边问,一边用手背扫开作业本上的积水。

“在第一节课前的几分钟,很多人都过来了,我记不清。”梁士杰说,神情沮丧。

“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我把它放回书包里,然后就去操场上课。体育课我做了高抬腿,蛙跳,跑了五十米,然后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

“我在双杠那和我朋友玩‘猫捉老鼠’,眼保健操放完才回教室。我想再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我的机甲战士不翼而飞了!”

“你有没有告诉老师?”陈耀瞥了一眼天花板边缘,“可以查监控。”

“我哪敢啊!”梁士杰连忙摇头,“要是让我爸知道了,我再也别想从他那拿到任何东西了……你懂的吧?”

陈耀不懂,但他点了点头。

“唉,猎狗,你一定得帮帮我!只有你能……”梁士杰停顿了一下,回想起什么,叹气叹得更重了,“唉,算了,说不定这案子连你也破不了。”

闻言,陈耀一下子来了精神。

“此话怎讲?”

“当时教室里有人。我们班李佳苗身体不舒服,她感冒了,没去上体育课。”

“那你有没有问——”

“我问了,她说她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什么也没看到。”梁士杰说,“但是她说,她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什么声响?”陈耀饶有兴致地问道。他将胳膊支在桌面上,手指交叠着握起来,变成托住下巴的网。

“叮,叮,咚。”

“叮,叮,咚?”

陈耀重复了一遍。梁士杰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意思。

陈耀眯起眼,他转身看了一眼教室后边墙上挂着的表,还有一分钟就要上课了。再过四十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就该是这座动物园敞开笼门的时候了。

“这个案子我接了。梁士杰,你是不是班干部?”

“我只是数学课代表,但我好哥们是班长。”梁士杰说,“猎狗,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耀踮起脚尖,往梁士杰的肩头一趴。

“让他站讲台上,当众公布你的机动战士被偷了,你站他旁边。你们要盯紧所有出教室的人,一人守在一个门口,谁走就拍拍谁的书包。”他把手罩在嘴边,“让他们转圈也行,总之闹大点。”

“可是这有什么用?”梁士杰也压低声音,学着陈耀的样子说话,“我们不如直接翻他们书包……等等,这样会不会有人告老师啊?”

“我们的目的不是找到机动战士。”陈耀小声说道。

“那是要干嘛?”

“争取时间。模型那么大,带在身上很明显。我们要吓唬犯人,不能让它被带出学校,不然就没有找到它的机会了。好了,快上课了,你赶紧回去。”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了。虽然不情愿,梁士杰不得不赶紧拔腿往外跑。

“那之后怎么办啊?”他一步三回头,边跑边喊。陈耀坐回位子上,抖了抖湿透的作业本,向他挥了挥手。

“放学别走。”他说,“我们去勘查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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