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明朗的光洒进地窖,一道影子投在冰冷彻骨的白瓷砖上。穿着衬衫裙的女子跛着一条腿,手臂弯曲,好像抱着些什么。
“姐姐?你怎么来了!”成怀秀揉了揉被光照痛的眼睛,惊喜地叫出了声。
女子一瘸一拐的走近,嘴里嘘声。她蹲下身,朝成怀秀手里塞了块拳头大的东西,“我叫姚子婧。”她说,“快吃吧。”
成怀秀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手心里躺着一块未开封的五仁月饼。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下五除二扯开包装,无视配套的塑料刀叉,赤手抓住月饼香酥的棕色外皮,野人似的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别噎着。”姚子婧拍拍他的背,递来一只半满的玻璃杯。成怀秀一把接过,“吨吨吨”地大口吞咽,杯子很快就见了底。
“谢,谢谢,我叫成——嗝儿,不是!我叫成怀秀!”
“好的,成嗝儿。”姚子婧笑出了声,“你不是好奇我怎么下来的吗?说来话长,我们把那个老太婆给放倒了。”
“什么?”成怀秀呆愣愣地抬起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上下打量了姚子婧两眼,面黄肌瘦,比豆芽菜还要纤弱。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但这些羸弱的姑娘至少被囚禁了两天以上,而且她们的对手可是一个斯巴达老太婆!就连身体状况最好的自己都被摆了一道,她们怎么可能打得赢?
“惊讶什么?这还要多亏了你呢。”姚子婧扬起眉头,“我真没想到你会把发卡还回来,这帮了大忙。我把它磨利,然后剥开了一截电线。”
“难道说……”
“没错。在那个老太婆进来送饭……那哪能叫饭,分明就是泔水!与其吃那种东西,我倒更情愿去喝包身工的粥……总之,我们把她电得口吐白沫。但是电压好像有点问题,她只是被电晕了而已。”
“光晕了不行!”成怀秀急忙喊道,“必须把她控制好,她可比那两个男的厉害多了!”
“放心,我们见识过她的本事。”姚子婧应道,“现在她们仨看着她,只要一醒就接着电,电到晕为止。”
“那就好。对坏人没必要手软,我赞成。”成怀秀接着问道,“那两个男的怎么样了?”
“苟冬临昨天夜里走了,走之前发了很大的脾气,把双喜的脸都抽肿了。”姚子婧叹了口气,“地窖的钥匙在老太婆身上,但脚镣的钥匙在苟冬临那里,我没能拿到。”
闻言,成怀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因为之前脱了袜子,如今他的脚踝被带棱角的金属边缘搓掉了不少表皮。脚镣的主体看上去像夹核桃的钳子,在两个半圆的交汇处有一个比牙签略大的钥匙孔。
他扶着墙站起来,朝着前方投下的光亮走去。成怀秀向前伸出五指,柔软的光从他的指尖倾泻而下。自由似乎近在咫尺了。
“铮——”
铁链绷直。成怀秀抬眼望着空中漂浮的灰尘,收起失落,在脸上挂起一副笑容。
“有铁丝吗?”他问。
姚子婧带着歉意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开锁。”他调皮地笑笑,“快回去吧,要是让苟双喜发现……”
成怀秀转过身,视线里却没有姚子婧的影子。
人呢?
“刺啦刺啦”,他一低头,只见姚子婧正蹲在自己脚边,手里抄着钢锯,起劲地割着链条。
“姐?!”
“反正只要能让你自由活动就好,是这个道理吧?”姚子婧仰起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抱歉啦,脚镣太宽,锯不动,你得带着它逃跑了。”
铁屑堆成小丘,不一会,链条便迫不及待地脱离了脚镣。成怀秀晃了晃腿,半截铁环“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如果不是担心惊动人贩子,他真想卯足劲为她鼓掌。
“至于双喜……你不用担心他。”姚子婧有些吞吞吐吐,“……我答应做他老婆了。”
“什么!”成怀秀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你干嘛答应他啊!”
“嗯……这只是权宜之计,不是真的。你想,不然我怎么能到处活动?”姚子婧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现在已经把他哄睡了,没人看守。天也黑了,你抓紧时机赶快逃走吧。”
“你们也一起走。”
“不行。我和妹妹是在你之前被抓到的,已经被关了快一个星期,她们仨比我们还早。不要提逃跑,大家都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姚子婧说,“我和妹妹之前逃过,所以这附近的地形我很清楚。”
“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县城,但你千万不能走。村子里的女人基本上都是买来的,一家有人跑了,整个村子都会帮忙追捕,走大路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你得朝着最右边那座山上跑,沿着半山腰走。”
“翻过山,你会看见一条马路。”姚子婧翻了翻胸前的口袋,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我偷来的,拿这个拦车。拦大巴,别拦轿车。到县城以后赶紧去客运站,不知道这个时间还有没有车回广夏,但你千万别住旅馆……”
“等一下,我们现在在哪?”
成怀秀的脑仁隐隐作痛。他之前原以为只能一个人过中秋节——成秀信预定加班——已经够悲惨了,没想到他还被人拐卖,还有可能被拐到省外去了。
“广秋省。具体位置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在两省交界处。”姚子婧摊了摊手,“成嗝儿,你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他们全都是一伙的。”
“……好。要是我顺利逃到县里,没赶上车,我就去找警察——”
“不行!”姚子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他们有假警察!警服、警证、手铐……一套一套的,装得就跟真的一样!我们当初就是遇到了这种骗子,差一点没被他骗走!”
“被抓走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和妹妹姚华落一起出去庆生,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握住自己的手,轻轻揉捏,“我妹妹被老太婆拖进了巷子里,我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麻药捂晕了。”
“当晚他们忙着庆功,对我们放松了警惕,于是我们就连夜逃走了。院墙上有很多玻璃碴,我翻过去时划伤了腿,翻出去不久又遇见假警察。我们没命地跑,他们在后面追。我们走散了,再后来我被双喜抓到,关进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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