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你还没给孩子取个名字呢,赶快想想吧。”
“哦,我忘了。”木遥回答,她近几日确实忘了,因为总也想不出合适的,她觉得麻烦便不再想了,以至于就不记得孩子竟然还没名字。
“那就叫苏信子吧,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花了。”
“你还真是随意,幸亏我带来的花名字还不坏。”
“你确定不告诉她爸爸吗?”苏若颜又问。
“当然不,我拼命生下的孩子,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苏若颜摇了摇头,拿了一个苹果削给她吃。
“有一天他知道的话,会怪你吧,你就是想让他怨你吧。”
木遥不说话,用手指梳理着长发,她头发掉得厉害。
“晓楠呢?怎么最近都看不见她?”她一直疑惑,见过一次林毅,他的脸色不太好,似乎十分劳累,放下给苏北捎来的换洗衣服便要走。她问过他,他说晓楠这几天胃炎犯了,不方便来。
“她怀孕了,但是胎相还不稳,一直腹痛,那天硬撑着来看你,情绪一紧张就又撑不住了,所以最近一直在家养胎。”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木遥略微坐起来,有些惊讶,她出手术室的时候瞄见过苏晓楠,那时候她好像是哭了,捂着脸。
“她大概也怕说早了不稳妥吧,毕竟这么久了她才怀孕。”
“我生孩子她那么紧张干什么?有功夫不紧张紧张自己,公主性子。”她好像也没听见苏若颜在说什么,反而有些不耐烦地说起苏晓楠的坏话,重新靠回到床头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突然变得很沉默,春日里稳妥而温柔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白色床单上,苏若颜想问她一些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想问便问吧。”木遥看见她欲言又止,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分。
“你以前流过产?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去上海的时候,是林毅的孩子,那时候他已经要和晓楠在一起了,我就去问晓楠,你想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如果生出来我会给你,如果你不要我也不要。”
她摆弄着指甲,有些想念那时候的自己,那些年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连多买几瓶像样的指甲油的钱都没有,整天背着吉他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夜色中,为了几十块钱的消费也要拼尽全力。
她只有一瓶普通的绿色指甲油,涂在手上像枯黄的稻草丛里新生了几棵野草,但她很满意,她就是野草一样的存在,和园子里的花绝不类似。
“是她提出来的?”
“她一直在犹豫,因为她心里明白,林毅忘不了我,如果我真的把孩子生下来,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她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和我说:‘我不想赌,也不想冒风险。’”
“你就真的同意了?”苏若颜有些震惊,她没有想到,那样温温柔柔的苏晓楠,竟也曾做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还是对自己的妹妹。
“当然,林毅是我让给她的,要让就让得干干净净,她不想要就算了,就当做过去的事从未发生过,大家都重新开始。”
“林毅知道吗?”
“不知道。”
有些事就像冬眠了很多年的种子,种子总会生根发芽,重新被世人看到。
苏若颜听到这故事,就如同听到耳边的风路过,北国初春的风,依旧带着些凛冽,又淡漠又锋利,不禁让人心头一紧。
她本想从医院出来再去看望苏晓楠,但现在不想了,也不是怨她心狠,而是有些怅然若失,她又记起自己,记起那些过于不如意的日子,原来那些年并不只是自己不如意,所有人都守着各自的执念狼狈前行。
若颜一直觉得这对姐妹关系微妙是因为性格悬殊,想不到,原来是有所亏欠。这亏欠从何时开始,她并不知道,但似乎可以猜到,这些羁绊从未消失过,慢慢结成各自生命中不能逃过的劫数。
而林毅,却好像更像一个旁观者了,看起来一切因他而起,但其实他也只是一味药引,他就像一个机会,只能为一个人而出现,却偏偏遇见了两个人,她们心里,一个装着虚弱的野兽,一个装着易碎的罂粟,都是危险的存在。
她叹了口气,重新挤进拥挤的菜市场,方蓝最近上大课,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小苏城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最近闹了胃肠感冒,吃了就要吐。
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林毅打来的。
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好像也没觉得怎样惊讶,安静地答复了一声,便快步将东西送回家去,喝了杯热水缓了缓身上的冰冷,又重新跑出来。
苏若颜觉得有些累,她很久没有这样累了,走在清冷的路上,一抬头,看见院子里的丁香花生得愈发茂盛,像沉淀着挨挨挤挤的心事的旧梦,恍惚间,那条小路上,好像又下着轻轻的细雨,远了又近了的背景,来来回回的牵挂。
她的眼底瞬间便湿润了,记起妈妈曾经说过:“我们家的女孩子,就像这丁香花,总是悄悄的开了,又悄悄地谢了,在春光里略一露面,便淹没在繁华的四季中。”
是吗?她反反复复问自己,眼里划过的,是错落迷离的生命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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