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杳杳回家的时候正值休沐,但殿下和路相因为朝堂上弹劾白家一事不得不滞留在政事堂。

马车走在温暖和煦的春日长安,路上人流却是格外稀疏安静其中来来回回回走动之人以背后裹着长布条的人居多。

是江湖人士。

路杳杳收回视线蹙眉淡淡问道:“弹劾白家的情况现在很严重。”

绿腰点头。

“娘娘也只之前江南的江仪越是白家人白家满门抄斩,但是逃出了一个人,姑娘也认识。”

路杳杳一愣惊讶说道:“江意秋。”

“正是,江意秋在杭州素有名气也有不少爱慕之人江府大难还是有不少人帮了她逃出来,然后她五日前入长安告御状了。”

路杳杳眼睛微微睁大:“怎么不见动静?”

“据说告状的路上碰到了小流氓,然后被不小心经过的路相碰见直接带到宫内了至今没有消息。”

绿腰眉眼低垂神色平静地说道。

虽然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但已经充满了运气巧合,但已经不掩其惊心动魄平静河流下的暗波汹涌,令人窒息。

路杳杳沉默了片刻:“圣人当真是忍不住了。”

但凡忍得住也该知道李家的血迹还未凉透此刻应该安抚的是白家而不是把早有准备的白家推向风口浪尖用得还是路家这步棋。

她心跳不由加快片刻,眼皮子跳了跳。

“我怎么看路上巡逻的人不是北衙禁军的人。”她问。

绿腰摇摇头,见路杳杳掩盖不住的忧虑,便劝道:“娘娘不必担忧还有路相和殿下呢,毕竟平安无事。”

路杳杳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娘娘,到了。”卫风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顺平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马车立马就迎了出去。

“娘娘。”他亲自扶着人出了马车,笑脸盈盈。

路杳杳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见如盛街巡逻的人马极为严密,挑了挑眉,却没有多问:“哥哥在家吗?”

顺平嘴角笑意一僵,扫了一眼太子妃。

“怎么,我不能见。”路杳杳挑眉问道。

“哪能呢。”顺平谄媚地笑着,小心谨慎地搬出路相,“只是路相特别交代,大郎君要休养呢。”

路杳杳皱皱鼻子,不悦质问着:“怎么,我去看看他,还能打他不成。”

“不敢不敢!”顺平连连摇头,苦着脸把人带去东院,靠近大郎君院落的时候,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前几日突然倒春寒,大郎君病得厉害,每日除了早朝哪里都没去呢。”

“哦。”路杳杳突然扭头,笑脸盈盈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他干什么。”

她眯了眯眼,抱胸看着面前不敢抬头的人,冷哼一声:“快点交代。”

顺平额间冒出冷汗,苦笑道:“小人哪里知道。”

“那你一路叽叽歪歪做什么。”路杳杳不高兴地说着,“还不老实交代,不如我就”

“我就和爹爹告状,你和哥哥联合起来欺负我。”

她状似凶恶地威胁着。

“这么大了,怎么连威胁你都不会。”一个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路远道坐在轮椅上,被李卫推着从一侧的花园小径中绕出来。

虽然脸色红润,眼睛明亮,但眼底却是带着乌青,唇色青白,乍一看格外怪异。

“你病了?”路杳杳歪着头打量着他,“脚受伤了,怎么做轮椅上了。”

路远道被推到她面前,对着顺平挥挥手,示意他带人退下。

“前几日扭到脚了,不方便,也没有生病,一切安康。”他仰头,满脸笑意地注视着路杳杳,温柔说道。

“娇气。”路杳杳看着那双春水化波的眼眸,不由移开视线,但还是皱皱鼻子顶了回去。

“嗯。”路远道笑着应下,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怎么今日回来了。”

他细声细气地问道。

路杳杳摸了摸肚子,扫了眼周围,含糊说道:“我们进去说。”

路远道把手中的暖炉递到她手中,路杳杳下意识接了过来,却触及他冰冷的指尖,惊讶地握紧他的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路远道用着巧劲挣脱了她的手,双手笼在袖子中:“刚才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倒春寒还是有些冷的。”

路杳杳把手中的手炉递会他手中:“我不用,你自己拿着,既然冷就多穿点。”

路远道好声好气地点点头:“走吧。”

路家大郎君的院子还是以前的院子,只是如今一入内里面就种满了草药,路杳杳捂着鼻子闷闷说道:“好浓的药味啊,还说自己没生病。”

路远道握着手炉的手一僵,很快又恢复常色:“之前病了,大概还有些药味,李卫去开门窗通风一下。”

李卫犹豫地站在身后。

“还不快去。”路远道的声音带上一丝严厉。

路杳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扫过,很快就放下袖子,淡定说道:“没事的,闻久了就习惯了,你既然还未好就好好养着病吧。”

李卫松了一口气,路远道捏着轮椅把手的手微微一松。

“下去吧,我和杳杳单独说下话。”路远道看出她的意图,先她一步把人支了出去。

绿腰带着众人出了门,李卫犹豫地出了门,最后还顺便还关上大门,屋内只剩下路家两兄妹。

“你认识淑妃?”路杳杳开门见山问道。

路远道还未说话,便又看到路杳杳身子前倾,靠近面前之人逼问道:“你认识!你当年在江南出事,就是淑妃救得你对不对,之后你把人抛弃了,独自一人去了甘州。”

路远道失笑,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虽然他没有直接承认,但这话不亚于验证了路杳杳猜的全中了。

“你管我怎么知道。”她不由坐直身子,目有异色地打量起自己哥哥,“你,你和,她,她做过,啥没有。”

她小声又含糊地嘟囔着,又有兴趣又不好意思,大眼睛扑闪得起劲。

“少给我胡思乱想,我和她清清白白。”路远道无奈摇头,“这事,谁跟你说的。”

路杳杳不情愿地说着:“之前去江南的时候,谢家人莫名来拜访,顺道查了查,昨天淑妃找我聊天,我感觉她是故意告诉我的。”

“故意的,你知道吗!”她皱着小脸,一脸严肃,“就是不知道为何与我说这些,还说了娘的事情,还说了越州的事情。”

路远道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兄妹俩明明同样琉璃色的眼睛,却在他身上显得深邃而悠远,深不可测,不含笑意。

“她说了什么。”他平静问道。

路杳杳眼珠子转了转,显然在考虑要不要说。

“你这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淑妃在后宫多年可不是吃素的,你可斗不过她,还不给我老实交代了。”路远道一见她的小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咬牙威胁着。

路杳杳不悦说道:“还不是你们一个个都会骗我,和淑妃认识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害我昨天都傻了。”

她皱着脸,目光在屋内扫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还有这个。”

“既然没关系,没关系把别人的送你的东西挂在床前做什么!”她抓着这个问题,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分明就是暗度陈仓。”

路远道的视线自床前悬挂的长绸带上一扫而过,无奈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这是细绸缎,浸染过药物后能长久留香,这条染了安神的药,这才放在床前的。”

路杳杳满脸不信。

“不信,你自己闻一下。”路远道大方说道。

路杳杳也真的起身把绸缎摘下来闻了闻,皱了皱鼻子:“好难闻,安神的药还这么难闻的吗?”

路远道见状,只是笑说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怎么还乱摸,快挂回去。”

路杳杳背对着他挂了上去,但是很快从袖子掏出一条一模一样的绸缎,替了这条重新挂上去,把他的东西胡乱叠好扔到夹层里。

她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收拾好,状若无事地转身,倒也没重新坐下,只是好奇地屋内逛来逛去,大眼睛来回巡视着。

“淑妃和你讲了什么。”路远道见她在屋内乱逛,再一次问道。

路杳杳松口,简单地把昨日的话都重复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她好奇怪啊,好端端和我说这些做什么,甚至还暴露了自己。”

路远道手中的暖炉已经冰冷,连带着眼底的红色泪痣都在这一点冷意,闻言只是微微垂下眼眸,看着面前雕刻精美的手炉。

“你知道对不对?”路杳杳突如其来地靠近他,逼问着,“我之前就奇怪,淑妃帮我过好几次,我之前和她也就在宫宴上见过几次,路家不参与宫廷纷争,她突然这么好心,我就觉得奇怪。”

“若是因为你,倒也说得通。”

“但她一直掩藏得这么好,没理由对着我自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一定和你有关!”

路杳杳信誓旦旦地看着他,像是早已洞悉一切的人,得意又无奈地感叹道:“只有女人会在爱情上失控。”

路远道抬眸,见她故作老道世故的模样,眼底却依旧干净明亮,满腹心思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这是路家唯一的女儿,聪敏而不油滑,拥有一双再也干净不过的眼睛,亮如明珠。

怪不得太子殿下会陷得深。

花团锦簇下是阴暗污垢,若是触及一道光,便会不由自主被吸引,忍不住靠近她。

“少看些话本。”路远道收回视线,打趣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下次还是远离她,白家现在被架在火上,皇后一定会出手,小心淑妃那你做靶子。”

路杳杳不信邪得看着他,确定什么消息也挖不出来了,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不说这些了,你知道熹妃怎么死的吗?”

“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路远道惊讶地问道。

路杳杳没说实话,只是含糊应着:“随便问问。”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她生气地质问着,“你是推磨的驴吗,怎么说话都在打转。”

路远道见她生气了,连忙哄道:“不过是好奇你怎么关心这个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为她倒了一杯奶酥茶,亲自推到她面前。

“熹妃对外是病死的,其实是自杀的,但更深来说是被人逼死的。”路远道说起其他事情倒也利索,“熹妃是陇右道镇军大将军嫡长女,当年入宫时为了家族,但慕容家还是很快就”

他沉默片刻:“父子三人全部战死,慕容家就此没落,而当时熹妃已经快要临盆了,慕容家若是在,她便是后宫令人忌惮的熹妃,但慕容家不在了。”

路杳杳紧张地捏紧小手。

“白家是百年世家,圣人娶熹妃本就是为了平衡后宫,虽然后面对熹妃依旧恩宠有加,但皇后依旧步步紧逼,汝阳公主对熹妃也有敌意,两人很快就抓住熹妃未出阁前和寄住在慕容家的斐家三郎君关系甚好,让熹妃逐渐失宠。”

“当时元遥三岁还未进秘书省小学读书,她们借着这两个事情,逼死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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