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得好生想想,赠送父皇何物作为年节贺礼最为妥帖。

正出神思索着,门口突然传来清晰的叩门声。池煊以为是敬忠过来给他送东西的,坐正身子,语气随意道:“进来。”

“咚咚。”又敲两下门,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

池煊揣测敬忠可能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开门,他立地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拽开紧闭的房门。

迎接他的是一张笑容格外灿烂的桃心脸,绿鬓朱颜,娇俏与妩媚在她身上完美体现。

池煊当即咬紧牙关——什么左眼跳会有好事发生,敬忠分明在胡扯。等他回东宫就换侍从!发落敬忠去净事房给准备当太监的男子净身,让他日日体味失去某物的痛苦!

他冷着脸退回房中,准备关上房门,当作无事发生也无人叩门。

苏蕴娇察觉到他的想法,忙用身子做障碍,卡进门缝之中,阻止池煊阖上房门,“哎哎哎关门作甚啊,好容易才过来的。”苏蕴娇扁嘴道:“这一路山路崎岖难行不说,衣裳也被雨打湿了,又累又冷,着实难受。殿下便收留民女片刻,民女歇好后即刻便走,绝不叨扰您。”

池煊瞧了瞧苏蕴娇身上的寒梅斗篷,的确是被小雨浇湿了,领口附近的风毛成簇粘在一起,得用热风吹一吹才会分开。她的嘴唇颜色也不大好看,偏向暗紫色,该是天冷冻的。

他冷着脸放苏蕴娇进屋,语气不悦道:“你怎么晓得孤在此处。”

苏蕴娇“嘿嘿”笑了一声。

昨儿个陪阿娘来上年尾香时,她曾看到滞空大师的房中有道紫檀色人影一闪而过。想到小和尚讳莫如深的表情,她不禁多想了些——那与滞空大师交谈的人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她在东宫门口守到敬忠那日,便已知道池煊对外放出的是假消息,他并未出远门,应该就在长安周边躲着,不若他的贴身奴仆敬忠哪有时间回东宫替他取换洗的衣物。

灵华寺可不就在长安边上嘛。且她之前隐隐有听说过,圣人给太子殿下派了好多活计,其中便有监理灵华寺修葺一项。

她当时只是怀疑与滞空大师交谈的人是太子池煊,内心并不十分确定,后来随阿娘去后山菩提树跟前系红丝带,她看到了池煊仓皇离去前的半边侧颜,才笃定他的确在灵华寺中。

她当时怕打草惊蛇,装着没看到池煊,今天特意来个突袭,好让池煊防不胜防、无处可躲。

现下看来这招用的不错。

揉一揉被山风冻得发青的脸,双颊缓缓泛出早樱般的淡粉色,苏蕴娇用玩笑般的语气对池煊道:“殿下听没听过缘分这个词。”她仰面望他,“是缘分指引民女到此处来的。”

池煊斜靠在门旁,有意回避苏蕴娇望向他的视线,“孤不信缘分。”他淡淡道。

苏蕴娇无趣叹息,“唉,其实民女是迷路了。”她拨弄手腕上的珊瑚珠串,“瞧见这里似乎有人居住的样子,特过来问问。没成想殿下住在此处。”她眨巴眨巴眼睛,佯装不解道:“好端端的,殿下作甚搬来灵华寺住?”

池煊懒得拆穿她,也不想回答她。

苏蕴娇身上不晓得熏了什么香料,她仅在房中驻足片刻,那股微甜的香气便开始往池煊的五脏六腑钻。好闻是好闻,只是……是她身上的味道,池煊不愿意沾染。

他屏气凝神等了会儿,“好心”为苏蕴娇指明一条路,“歇好了罢。我房中有雨伞,你拿去用。顺着门口这条路往前头走个百十来米,会看到一所漆成黄色的禅房,里头住着灵华寺的僧人。你同他们说明迷路的事情,他们会带你下山的。”

“急什么。”苏蕴娇的脸皮素来比他人厚实些,她不紧不慢在池煊适才烤火的躺椅上坐下,伸出手在火苗扑腾的地笼上头烤着,“手指头都要冷掉了,殿下让民女烤烤火再走罢。”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走了。

池煊抿紧嘴唇,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明知苏蕴娇是什么人,竟还开门放她进来,池煊,你活该你。

他快步走到里间,阖上水墨画屏风,信手从架子上抽了本书出来看。

两颊鼓鼓的,像是春江里的河豚鱼。

苏蕴娇倒没跟进来烦他,外头先是淅淅索索响了一阵,接着恢复了安静,什么响动都听不到,苏蕴娇似乎窝在藤椅里睡着了。

池煊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叫醒苏蕴娇,免得她等下冻着,再借题发挥叨扰他更甚,鼻息间倏然传来股焦香味,像是……像是有人在他房里烤东西吃。

那人是谁自是不必说。

池煊放下读到一半的书,沉着脸拉开屏风,幽幽问苏蕴娇,“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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