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躲进厚厚的乌云中,凉意渐深。池煊捧着卷书坐在桌前,鼻息间檀香味甚浓,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

檀香可以静心,可池煊却处在崩溃边缘,再浓的檀香也压不住他心底的烦躁。

自打重活一次后,已没什么人、没什么事情能让池煊崩溃了,他自认为心脏已锻炼得足够强大。

苏蕴娇还是头一个让他有崩溃念头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都躲到六根清净的佛寺里来了,居然还能碰到苏蕴娇!

父皇前段时期交给他一项差事,让他得空时多到灵华寺,监理寺庙重修一事。

池煊为躲苏蕴娇,干脆搬来灵华寺暂住,连东宫也不回了。

万万没想到,躲得这样远,竟还能与苏蕴娇相见。

适才他去找灵华寺的住持滞空大师,与他商讨灵华寺修整进度过慢一事。正交谈着,小沙弥进来通传,说是有位熟悉的香客想当面听滞空大师讲经。

滞空大师问那人姓什么,小沙弥道姓苏,是位女施主,常来寺里的,这次还带了一个小姑娘。

池煊那会儿心里已有了不详的预感。小沙弥出去后不久,外殿传来对话声,当那道熟悉的声音问出“滞空大师在与何人讲经?”这句话,他差点儿喷出口中的清茶。

苏蕴娇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不愿与苏蕴娇打照面,干脆从禅房右侧的小门离开,沿着山路一直走到后山,想看一看那棵传说中求姻缘很有效的菩提树。

结果,在树下没站多久,他又看到苏蕴娇陪着国公夫人往他所在的方向走。

他估摸她们母女俩也是来看菩提树的,趁着她们还没走近,他赶紧闪身躲进灌木缝隙中,仓皇离开。

池煊就奇怪了——苏蕴娇是不是往他身上装了甚追踪的机关,不然他怎么总也躲不开她呢?

又一想,他此番连成哲都瞒着,没告诉成哲他的去处,东宫的下人嘴巴也严实,按理说苏蕴娇不会知道他在灵华寺。

可能,只是巧合罢。眼下恰逢年尾,苏蕴娇有可能是陪家人来上年尾香的。

苏蕴娇应该没看到他,不知他在灵华寺,不若依她的性子,早就扑到他跟前欢喜相认了。

他不必急着另寻新的躲避之处。

正打算集中注意力看手中的书卷,左眼皮突然猛烈地跳动了好几下。池煊一阵心慌,忙抬手去捂眼睛。

敬忠进来给他送茶,瞧见他的动作,好奇问了句,“殿下,您做甚捂眼睛,可是看书太久了眼睛疼?”

池煊皱眉,“左眼跳个不停。”说着话呢,眼皮又跳了好几下。

敬忠把端茶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殿下,您这是要遇着好事了呢。”

池煊揉了两下眼皮,“但愿罢。”

对他而言,苏蕴娇没看到他在灵华寺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隔日天气不好,早起便阴沉沉的,到了正午忽而下起连绵小雨。山上本就风大,又当值数九寒天,显得格外阴冷。

饶是池煊不怕冷,也不想出门去受这份冻。他下令让修整圣寺的工人们歇息一天,待明日天气好了再接着赶进度。

大晋的皇帝,也就是池煊的父皇偶尔觉得朝事烦扰,会到灵华寺里小住,求个清净。是以灵华寺专门备有单独的一处院落,在寺院最后面,设施完善,清净无人,池煊此番过来便住在那处单独的院落里。

雨天适合静思。地笼里的火苗旺盛不熄,不时传来松木炸裂的“啪啪”声。池煊身穿月白色刺梅常服,悠闲窝在地笼边的藤椅上,手中未拿书卷,只是闭目养神,安静思索回东宫后要做的事情。

年节近在眼前,是时候给父皇准备年节贺礼了。皇家总比寻常百姓家更寡情些,他与父皇虽是亲生父子,也要恪守君臣之礼,不能随心所欲赠送年节贺礼。

上辈子他听信佞臣所言,为父皇准备了一份不合时宜的年节贺礼,致使父皇大怒,父子间产生嫌隙,至死也没能得到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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