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好心劝慰,“姑娘这个时候赌个什么气!您不是早就想出宫,娘娘已经安排好了,您这次走了,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沐霖抿了抿唇,却不说话,等得莲心心焦如焚,她方开口,“皇后娘娘呢?”

“娘娘自有安排,姑娘还是走吧,你要是不走,只怕娘娘难安得下心,奴婢也交不了差。”

沐霖五味陈杂,终是收下包袱,答道:“好,我走!”

莲心这才松了一口气,令人秘密送她出宫。有了令牌,又兼坤宁宫的内侍亲自护送,一路上畅通无阻,出了玄武门,才算真正离了紫禁城。宫外早有马车接应,小内侍正等着沐霖上车,她却看着高耸的宫墙微微出神。这时,东方的天空上划过一片红霞,照在城楼上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这是近一年来,沐霖头一次见着宫外的天空,原本盼了许久的事,心里却是沉甸甸地。

小内侍见沐霖一动不动,忙催促道:“姑娘,天快亮了,赶快走吧。”

沐霖最后看了一眼紫禁城,在焦急的催促声中,转身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坤宁宫内的傅衣翎,手里拿着一串如意结,站在殿外汉白玉台阶上,看着微微泛白的天际,喃喃道:“该走了吧……”

此时龙光门、永定门、建春门的战火逐渐停歇,而东西便门依旧硝烟弥漫,燕军遇到朝廷的强烈抵抗,在炮火箭雨下死伤无数。但燕军毫无退意,薛平看着地上死伤无数的将士,急红了眼,大吼道:“上!给老子上!”

一批一批前赴后继的燕军,在几个时辰的强攻后,终于接近城墙,如潮水般的士卒,爬上云梯,东便门的大门在燕军的撞击下也逐渐松动。胜利再望,燕军士气愈发高昂,燕王下令道:“全力攻城!第一个登上城者,不论贵贱,皆封万户侯!”

燕军将士听了此令,愈发地卖力攻城,大呼万岁,争先恐后地爬上云梯。城墙上的朝廷军愈发支撑不住,箭簇早已用尽,火炮也不适近身作战,只能向城下投石。而燕军还装备齐全,朱载枥一声令下,弓箭手齐齐放箭,城上的朝廷将士纷纷倒下!

段知尧身着盔甲,看着马上要爬上城墙的敌军,一边避着箭雨,一边和士卒一起投石,他身旁的小将满面血污,低着头沉痛地禀道:“段大人,箭簇全用尽了,石头也快没了……”

段知尧一看身旁的弓箭手空空如也,作战用的石头也仅剩几个,而城下的燕军却依然攻势猛烈,他抽起刀,大喊道:“箭没了,咱们用石头,石头没了咱们就用刀,刀没了,咱们就用牙齿,总之,绝不许叛军踏进城一步!”

说罢,他一刀劈下登城的叛军,热血喷了他一脸,温热温热的。将士们大受鼓舞,弓箭手齐齐扔了弓,抽了腰间的刀,奋勇作战,丝毫不露怯意。

骑在战马上,在远处观战的燕王,见此情景,也不得不喟叹,此次就算胜了,燕军只怕也损失惨重!

即使段知尧拼死杀敌,到底寡不敌众,眼看着燕军胜利在即,却听得远处一阵号角之声,段知尧抬眼瞭望,却是李谦率领几千禁军从后方包抄燕军!他一时大喜过望,暗道总算是来了,大呼道:“咱们坚持住!朝廷援军马上就到了。”

其实这哪里是什么援军,只不过是从宫中抽调出来的禁军,按皇帝指示,趁着月色悄悄从宣辉门出城,以从后方出其不意的袭击燕军。段知尧这么说,一来可鼓舞士气,二来可迷惑敌军,让他们自乱阵脚。

忽然而至的朝廷军从后袭击燕军,混乱之中,只听得一阵杀敌之声,响彻云霄,燕军一时阵脚大乱,以为朝廷援军已至,吓得纷纷丢盔弃甲。连燕王也惊疑是否傅友德已从云州赶了过来,一时捉摸不定,朱载枥慌忙打马前来,对燕王道:“父王,大批朝廷军从后方突袭,如今军心大乱,该如何是好?”

燕王沉下眸子,如今还不清楚来者到底有多少兵马,若一味对抗,只怕凶多吉少,况且方才攻城也损了不少兵马。他抽了一马鞭,掉头道:“下令撤军!”

李谦率军在后追剿,趁机灭了大批叛军,却也不敢追得太紧,怕露了陷,便任由燕军逃走了。

待燕军撤后,天已大亮,红日如火,彻夜作战的朝廷军早已精疲力竭,城墙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城下更是惨不忍睹,一片焦土,尸横遍野,大写的“燕”字军旗残破不堪地在风中飘动,只怕此次燕军损失惨重。段知尧满脸血污,头盔也不见了,发丝凌乱,他看了一眼战场,吩咐道:“将这些人都埋了吧。”

燕军回营后,又派了人打探消息,方知那些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朝廷的援军。朱载枥气愤不已,暗恨中计,又向燕王请战,再次攻城。可燕王却摇头不许,只下令修整部队,谁也不许擅自出兵,气得朱载枥捶胸顿足,跪地大呼道:“父王,此次不过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儿臣绝不会再败!”

燕王面露疲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一夜未眠,精神便有些不济,他嘶哑着道:“经此一战,我军损失极重,不可再冒险了。”

孙延寿满脸算计,对朱载枥劝道:“王爷说得对,世子爷莫急,攻城之事可再议。”

燕王罢罢手,不欲多言,挥手令众人退下。朱载枥心有不服,却只能退下,一出营帐,便抱怨道:“父王太过谨慎了!再拖下去,等朝廷援军一到,咱们可就真完了。”

孙延寿在朱载枥耳旁小声道:“属下有一计,望世子爷借一步说话。”

朱载枥看了看他,便依言进了自个儿的军帐,挥退了众人。孙延寿落了座儿,这才缓缓道:“咱们如今强攻受挫,不如另寻它法。”

“先生请直言?”

孙延寿抚了抚胡须,沉眸道:“此法可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京城,就是不知世子爷有没有这个魄力。”

朱载枥一听,更加好奇,忙问,“到底什么法子,先生请讲。”

“两个字,投毒!”

朱载枥一惊,却听孙延寿又道:“如今京师被围,全城水源皆靠洛水供给,若我们在洛水之中投下剧毒,流入京城,城内必然大乱,我军就可不费一兵一卒攻灭京城。”

朱载枥激动地站起身来,罢手道:“不可!城中还有几十万百姓,况且洛水不仅穿过京城,还流经直隶府、冀州,沿线的百姓不下数百万。一旦投毒,只怕死伤无数!”

孙延寿依旧稳如泰山,清悠地摇着折扇,“所谓无毒不丈夫,古来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远的不说,就说咱太/祖爷,当年手上又沾了多少血。”

见朱载枥依旧不语,孙延寿啪得一声收起折扇,沉了脸道:“若世子爷就这点魄力的话,就当我孙延寿跟错了主子!”

“好!就依先生所言。”朱载枥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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