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里。

及明承与洛氏两人一并回了太子府后,明承便松开了牵着洛氏的手,头也不回地向着卧房走去。

只留下洛氏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周围的仆役婢子也皆是恍若不见,仿佛是对此习以为常了。

有无数冷冽寒风倒灌入洛氏的衣襟中,令洛氏不禁打了个寒颤,可她仍站在原地踟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之事,明承自然心中烦忧。

可是……

洛氏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略微踌躇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她站在卧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可卧房内寂寂无声,洛氏再三犹豫,仍是将门推开了。

见洛氏推门进来,明承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来做什么?”声音之冷淡,神态之疏离,与对外时截然不同。

洛氏有些呐呐难言,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道:“沈玉楼已经死了吗?”

有月色从窗外洒落进来,屋内烛火黯淡,借着浅淡光芒,洛氏可见明承面上散发着如玉般清冷的光泽。

可洛氏知道,那是只有面对着自己时,明承才会流露出来的神态,对外时,明承永远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唯独对她……

洛氏局促不安地拽紧了衣袖。

“没有。”明承淡淡地道,“是江太医送来假死的药,让沈玉楼看上去与死了无异,我已经将她送出了京城。”

所以……

沈玉楼根本就没死,那时的沈玉楼虽然看上去与死了无异,却只是假死罢了。

洛氏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半晌,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救下她?”

沈玉楼如今已是祸国妖女了,更是死在了天牢之中,日后即便有翻案的可能,沈玉楼也绝不可能出现在京城中了。

那可是欺君之罪。

洛氏只知道明承要做什么,却从不知道明承做这些的原因,明承也从不会告诉她,只会一味的吩咐她,让她去做事。

面对洛氏的提问,明承只是背对着她,语气冷淡极了:“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果然,明承不论是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告诉她,可洛氏仍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温婉而又柔和:“妾身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与敏和郡君交好了,只是敏和郡君为人生性冷淡,并不愿与妾身多谈。”

闻言,明承偏头看向洛氏,道:“依你看,敏和郡君是什么样的人?”

洛氏略微思忖了片刻,继而道:“不好说。”

明承眉梢微微一扬:“不好说?”

“我起初觉得敏和郡君是个温柔又好说话的人。”洛氏稍作回忆,轻声细语地道,“可是后来,敏和郡君又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来。”

明承眉头微微一蹙:“为什么?”

“妾身也不知道……”洛氏抿了抿唇,稍稍停顿了片刻,洛氏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拉住了明承的衣角,轻声道,“殿下若是吩咐,妾身自然会想尽办法与敏和郡君交好,绝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洛氏伸手触碰到明承的衣角时,明承不禁皱起了眉,眸子里浮现了浅浅的厌恶之色来,但旋即又隐去了,他抬手握住了洛氏的手,柔和地道:“你愿意为我做这些,我自然感激不尽。”

洛氏低下头去,柔和温顺地道:“殿下是妾身的夫君,妾身为殿下做些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明承却难掩厌恶之色。

明承不仅仅是不喜欢洛氏,更是深恶痛绝,无他,若非有洛氏的存在,他本可以娶其他的名门淑秀,可正是因着洛氏的父亲是太子太傅,故而洛氏偶有机会出入东宫,所以胡皇后才会借此来让明承娶洛氏为妻。

洛氏配不上明承。

这是明承一直以来的想法。

只是洛氏尚且算是听话,所以明承揉了揉洛氏的头,低声道:“敏和郡君与明疏往来密切,你与敏和郡君交好,自然也能时常见到明疏,明疏身边若有什么往来的人,你便也一并注意着,及时同我禀明,明白吗?”

洛氏点头:“妾身明白。”

“真听话。”明承微微一笑。

他安抚洛氏的神情,像是安抚一只小猫小狗似的,见洛氏的手仍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明承便将洛氏抱了起来,推倒在案台上。

洛氏面上顿时泛起绯红之色,但十分温顺乖巧地半倚靠着案台,明疏解开衣带后,顺势将一旁烛火吹灭。

自是春宵暖帐,旖旎难言。

……云收雨歇之后。

明承身边的侍卫江迟面不改色地站在卧房之前,自小半个时辰前,他便一直站在这里,有要事需禀报给明承,只是方走至卧房门口,便听到令人遐想万分的声音从卧房之中传来。

是洛氏婉转而又妩媚的声音。

想也知道,是太子妃如今在太子的卧房之中。

江迟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却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闯入明承的卧房。

及听着卧房之内的声音渐渐平息后,江迟才犹豫着敲了敲门:“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相禀。”

卧房之中,洛氏不着寸缕,面上一片潮红之色,倚靠在明承的怀里,十分温顺乖巧。

自嫁入东宫之后,难得有与明承温存的时刻。

即便知道明承从不喜欢她,可洛氏也如饮鸩止渴一般,甘之如饴。

此时听得外面传来的声响,洛氏忙看向明承。

明承眉头一蹙,他已经听出了说话之人是江迟的声音,便从榻上坐了起来,将衣服取了过来,正要穿上。

江迟是他的贴身侍卫,从没有多余的话,夤夜而来,想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

故而明承并不耽搁。

可洛氏抿了抿唇,抬手按住了明承的胳膊,近乎祈求般地道:“殿下……已经很晚了……”

再过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就不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这是洛氏想要说出口,却始终说不出的话。

可明承却看也不看向洛氏一眼,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衣衫穿好。

他没有闲情逸致陪洛氏闲话。

“殿下……”洛氏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尾音凄凉又哀伤。

大抵是太过烦躁,明承终于回过头来看向洛氏了,可他只是从唇缝里吐出了几个字来:“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向外走去。

洛氏只看着明承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有火炉温热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暖意,十分冰凉。

已经多久了……?

她从来,都只能看着明承的背影。

不仅仅是嫁入太子府后,从很久以前起,就已经是这样了。

第一次见到明承时,那又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洛氏还不过是十四岁的姑娘,她与父亲一同在东宫之中,父亲是太子太傅,正与年轻俊美的太子在书房之中。

她便独自一人在东宫里散步,一时好奇贪玩,误入了后院,辗转许久后,迷失在花林之中,找不到出路了。

可就在那时,有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洛氏面前,那人面庞如玉,长身玉立,面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声音低沉又悦耳,只听他道:“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氏愣怔在了原地,及反应过来时,面上已一片绯红之色,她低下头,无意识地抓着衣角,道:“我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那年轻男子正是太子明承,于是明承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带你出去吧。”

说罢,便领着年仅十四岁的洛氏一路向外而去,洛氏一路跟在明承身后,一路看着明承的背影,似乎已经将他的背影深深烙印在了心上。

从那以后,她总是能看着明承的背影。

及出了花林后,洛氏正见父亲在外焦急的寻找着自己。

见是明承将洛氏带了出来,太子太傅松了一口气,便道:“多谢太子殿下了。”

洛氏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方才领着她出来的人,是太子明承。

明承只是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继而转头看向洛氏,问:“小姑娘,快回去吧。”

洛氏心中怦怦乱跳,她走至太子太傅边上,又悄悄看了明承一眼,见明承也在看向自己,于是鼓起勇气,道:“我……我叫珑儿。”

太子太傅忙呵斥了一句:“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闲言碎语。”

可明承却是笑了:“珑儿……我记住了。”

明承不过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深深印在了洛氏的心中。

洛氏满心欢喜地以为明承当真记住了,可是当她百般祈求着让父亲带着她再次前来东宫时,明承却对她漠然视之,自始至终,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扫向她。

可她却没有机会接近明承。

只能遥遥地看着明承,甚至连明承的正面也看不见,目之所及,永远都只是明承的背影。

接连几个月的时间,她都只能与明承的背影相伴,可尽管如此,她依然求着太子太傅,想要一并前往东宫。

即便只能见到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洛氏终于寻了一个周围无人的时机,她快步走至太子明承的身边,道:“太子殿下,我是珑儿……!”

她满心欢喜地看着明承。

可明承望着眼前这个走上来的小姑娘,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露出疑惑之色:“珑儿……?”

珑儿是谁?

洛氏满腔欢喜忽地被浇灭了,她扯了扯衣袖,局促不安地道:“是太子殿下将珑儿从花林中带了出来,珑儿是来感谢太子殿下的……”

明承似乎是想不起来了,但却微笑着点头:“无妨,你且回去吧。”

你且回去吧……?

那一次,洛氏彻夜未眠。

她只是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冷淡又薄情的人,分明说过记住了,可再见时,已经将一切都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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