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淡淡地道:“大夫怎么说?”
一旁,红曲低头轻声道:“大夫说,红绡是不慎服用了砒霜而死。”
二夫人面色陡地一变:“你说什么?砒霜?”
听上去十分骇人。
砒霜是剧毒,服用者必死无疑,且死相凄惨,在各个世家中都是禁药,在东宁伯府里同样也是。
陡然听闻砒霜之名,令二夫人悚然一惊。
她忙问:“哪里来的砒霜?!”
沈彦宁的目光从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一字一字地道:“去查!每个人的房间都一一搜查。”
老夫人也冷冷地道:“芳竹,你也带着人去,一个角落也不要遗落了。”
“是。”
沈风絮始终平静且坦然,她随意地坐在一旁,合眼假寐,似乎并不关心一会儿会发生的事情。
二夫人却仍叽叽喳喳地道:“砒霜这东西可怕的很,若是不慎沾染了,怕是小命不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用心恶毒,竟用砒霜来害人。”
砒霜是明令禁止的药物,寻常婢子不仅没有银钱买砒霜,也没有途径,能够采买砒霜的人,定是府上的主子们。
这也是沈彦宁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的原因。
“你闭嘴!”老夫人冷冷地瞪了一眼二夫人,只觉得她实在是太过聒噪。
二夫人只得噤声不语。
便连最聒噪的二夫人都不再讲话了,场面一时间寂静的可怕,除了呼吸声外,便没有任何声响了。
沈玉楼看向沈风絮,只是沈风絮一直都合眼假寐,似乎并不关心发生的一切,从容冷静的可怕,反而是沈玉楼不知怎么地,莫名觉得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沈风絮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今日之事,沈风絮定然是早有预料,大夫人的计谋虽然天衣无缝,可沈风絮心思敏锐又伶牙俐齿,只看着方才她对红珠所说的那番话便可见一斑了。
足足有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前去搜查的人方才从外面回来。
芳竹手中提着一个小布包从门外走了进来,面上略有难看。
大夫人见状,唇角便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想来,今日沈风絮是必死无疑了,今日在宴会上当着旁人的面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沈彦宁定然心中有气,只是一直压着没有发作罢了,如今又会在沈风絮的归云院里搜查出砒霜,即便沈彦宁的脾气再好,沈风絮也难逃劫数,更何况,沈彦宁可从来不是一个温和宽厚的家主。
见芳竹进来,老夫人便问:“你可搜到了什么?”
芳竹略有为难地摇了摇头,道:“老夫人,婢子并没有搜到砒霜。”
大夫人忽地面色一变:“怎么可能没有搜到砒霜?红绡的的确确是因为砒霜而死,怎么会没有砒霜?”
芳竹看了大夫人一眼,坦然道:“大夫人,的确没有砒霜。”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砒霜可不是玩笑,是当真可以要人性命的,她如今大好年华,可不能葬送在砒霜上。
倒是二夫人的两个女儿比二夫人还要从容,沈玉嘉甚至还扯了扯二夫人的衣袖,低声提醒了一句,道:“娘,不要在老夫人面前说这些话了。”
芳竹提着手中的小布包走上前去,道:“老夫人,婢子虽然没有搜到砒霜,但是搜到了这个东西。”
她说着,将手上的小布包给打开了。
那小布包上赫然是一只用布缝起来的小人,上面的针脚明显,还有七根银针插在小人身上,在小人的身上还写着几个大字,似乎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可小布包中的东西还不止于此,芳竹将小人拿出来之后,在底下还有一副画,随着芳竹展开,不由令人悚然惊住。
二夫人甚至吓得惊叫出声。
那是一张披头散发的女鬼图,画工栩栩如生,仿佛当真有女鬼依附于画卷之上,似乎随时要从画卷中冲出来似的。
二夫人忙叫道:“快把这些脏东西拿走!没得污了旁人的眼!”
老夫人的面色霎时冰冷,宛若千年冰川似的,她厉声问道:“这是从哪里搜到的?”
芳竹看了沈风絮一眼,道:“回老夫人,婢子是在融雪院里搜到的。”
众人便纷纷看向沈风絮,沈风絮这才睁开眼,看了一眼芳竹手中拿着的东西,忽然疑惑懂啊:“融雪院?融雪院不是已经烧毁了吗?”
芳竹点点头,道:“前些日子融雪院烧毁,近来已经在重建了,婢子是在融雪院的废墟里发现了这些东西。”
沈风絮眉梢微微一扬,看向那只缝制而成的小人,忽地惊道:“这上面的生辰八字不是我的吗?”
沈风絮这么说,老夫人才回过神来,看向那只小人,仔细看去之后,发现其上的字的的确确是沈风絮的生辰八字,且这些东西又是在沈风絮的融雪院中搜查到了,毫无疑问,是有人要利用这些来诅咒沈风絮。
“风絮听说这世上有厌胜之术,便是用这些东西来诅咒人,若是应验了,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轻则一人而死,重则全家不宁,家破人亡。”沈风絮说着,似乎十分惊惧。
沈白棠也冷笑了一声,道:“我也听说过,将女鬼图藏于房中,居住者便夜不能眠,半年之后,必会死丧!”
是个恶毒之极的东西。
众人一时寂寂无声,这样恶毒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东宁伯府里?且上面写着的还是沈风絮的生辰八字,显然是有人有心诅咒沈风絮。
而芳竹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便又开口道:“这种同样的小人,婢子也在锦芳院中找到了一些。”
沈玉楼面色霎时一变:“你说什么?”
沈彦宁顿时皱了皱眉,看向沈玉楼,道:“玉楼,你的院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见沈彦宁的视线望了过来,沈玉楼忙站起身来,道:“父亲,玉楼没有,玉楼不曾在房中放这些东西,我也不知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沈风絮声音凉薄,道:“这厌胜之术也厉害的很,将这些东西藏在家中,定会家宅不宁,甚至有可能致使家破人亡,无论是不是大姐,这在府中使用厌胜之术的人,其心可诛!”
沈彦宁的面色越发难看。
“玉楼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大夫人提起了声调,道,“这种脏东西,定是旁人放在玉楼院中的。”
大夫人说着,眼风锐利如刀便向沈风絮扫了过来。
“大姐的院子,旁人哪里进得去?”沈风絮轻轻道,“府上有这么多的人,怎么就偏在大姐的院子里找到这些东西呢?即便大姐怨恨于我,可也不能用厌胜之术吧?这可是危及府上所有人的性命呀。”
二夫人应和道:“是啊,大姑娘怎么能用厌胜之术这样恶毒的东西?”
这东西上不仅写着的是沈风絮的生辰八字,更是在沈风絮以往住过的融雪院中寻到的,自然不可能是沈风絮自己诅咒自己,而余下的东西,确实在锦芳院中寻到的。
沈彦宁不得不怀疑沈玉楼了。
可他一向温柔听话又知书达理的大女儿,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是沈彦宁望着沈玉楼,沉沉地问:“玉楼,你有没有做过?”
沈玉楼摇了摇头,面色略有苍白,但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道:“玉楼没有。”
东西是在沈玉楼的房间中搜查到的,且还是老夫人身边的芳竹亲自搜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旁人作假,沈玉楼自知难证清白,但她相信沈彦宁会信任她,所以她依然很是镇定。
沈彦宁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再查!”
老夫人却陡地将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的渣,茶水四溅,碎裂声惊得所有人悚然一震。
老夫人十分震怒,厉声喝道:“大儿子,我知道你喜欢玉楼这丫头,可这样的罪过,你若是不罚,以后东宁伯府还有没有规矩可言了?证据确凿之下,只消一句话便可以脱身,若是人人如此,以后府上怕是要乱作一团了!”
老夫人所言极是。
可让沈彦宁责罚他最疼爱的沈玉楼,沈彦宁终是有些于心不忍。
沈风絮轻轻开了口,道:“风絮觉得不应责罚大姐。”
大夫人与沈玉楼同时转头看向沈风絮,不知道沈风絮意欲何为。
可沈风絮只是平静地道:“父亲,大姐可是被选为公主伴读了,日后要常常陪伴在九公主的身边,今日若是因为此事而被责罚了,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如何议论大姐呢,以往倒也罢了,但现在大姐要出入皇宫,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沈风絮所说不错。
沈彦宁看向沈风絮的目光柔和了几分,道:“不错,即便玉楼有错,暂且也不能责罚。”
他本还想着要如何在老夫人的话下保住沈玉楼,而沈风絮的这一番话正合时宜。
沈玉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风絮。
为什么?
为什么沈风絮要帮助她?眼前局面分明是沈风絮所致,偏沈风絮还要替她说情?
可沈风絮的目光却冷冽森然。
如若让沈彦宁责罚沈玉楼,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罢了,倒不如先将此事压下,及日后提起时,在真正将沈玉楼置于死地。
毕竟,在皇宫之中,是没有人会对沈玉楼心生怜悯的,到了那时,自然就是沈玉楼的死期了。
沈玉楼目光复杂地看向沈风絮,道:“六妹,多谢你了……想必六妹应也知晓,我并不曾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风絮只是笑了笑,道:“我只是认为大姐不该被罚而已,至于大姐有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大姐自己清楚便好,何必同我解释?”
大夫人冷冷地扫了沈风絮一眼,便对红曲道:“快把这些脏东西拿出去烧了。”
二夫人嫌恶厌弃地看着那些东西,道:“真是晦气。”
一旁,沈玉凝忽然小声地提了一句:“红绡的死,现在还没有定论。”
何止是红绡的死,还有红珠的那一番话,加之方才的厌胜之术,今日府上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自然是令人身心俱疲。
沈彦宁目光微冷,道:“红珠的话颠三倒四,想必是有意陷害风絮,当场杖毙,红绡的死有待查明,今日所有相关的事情,若有半分泄露,所有婢子皆杖毙!”
府上婢子的命本就不值钱。
沈风絮知道,沈彦宁之所以选择将红珠杖毙,一则是因为此前在宴会上,沈风絮与红珠的那一番话,的确令人心中起疑,红珠前言不搭后语,足可见沈风絮清白无辜。
二则是沈风絮方才出言为沈玉楼求情,沈彦宁一向疼爱沈玉楼,自然不愿责罚沈玉楼,但当时的情况却不得不责罚了,幸而有沈风絮出言阻止。
分明是沈玉楼以厌胜之术诅咒沈风絮,偏沈风絮还能如此大度坦然地为沈玉楼求情。
大夫人虽厌恶沈风絮,但沈玉楼既然无事,大夫人便松了一口气,看向沈风絮的目光更加阴冷了。
即便沈风絮用尽心机又能如何?沈彦宁始终还是宠爱这个嫡长女的,哪怕沈玉楼当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沈彦宁都不舍得责罚沈玉楼。
事情既罢,众人便也散了。
及沈风絮出了大厅后,沈玉楼却拦住了沈风絮。
沈风絮抬眸看向沈玉楼,十分不解地问:“这么晚了,大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在过几日大姐便要进宫去了,不应该好好准备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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