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课室的几个同窗围上来,红着脸解释道:“这是我们帮齐公子打的饭菜。”
“不是……”齐宥更懵了:“你们为何给我送饭菜?”
“咳咳,当日若不是齐公子等人站出来,蒋司正怎会收敛?如今饭堂菜色好转,想必也和当日几位公子挺身而出有关。”说话的圆脸男孩挠挠头:“我们看今日膳食菜色好,你又被先生留堂,便挑些过来,免得你去晚了没得吃。”
“不知道你的口味,我们各样都选了些。”另一位高瘦的少年腼腆开口道:“那日看到你出面和蒋司正争执,说了我们想说却没敢说得话,我们心里是极感激你的,改日我们再请你,还要萧小侯爷去宝庆楼用餐。”
虽说都是国子监的监生,但少年们的身份仍有云泥之别。
给齐宥送饭菜的这几人皆是低阶京官或外地官员的子弟,蒋司正剥削学生,伤害的也最是他们的利益,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和齐宥,萧朗吟等高官权贵子弟来往并不多,有时说起这些人时,心里还有几分不以为然。
经历了这次事情,他们态度改观,很是感激齐宥几人,心底有种微妙却清晰的同窗情谊缓缓滋生。
齐宥根本不晓得同窗密谋着要给自己酬谢,他和这些人不太熟,面对一桌佳肴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
魏九朝却不客气,大咧咧提把椅子坐在桌边:“这些菜有我的份儿吧?”
“有的有的。”那几个少年忙道:“我们要的量多,就是七八个人吃也使的。”
魏九朝笑着点点头,把自带的乌木象牙筷从餐盒里拿出来:“那你对我们三个的饭量估摸的挺准。”
此话一出,少年们都笑了,课室的气氛登时松快。
齐宥早就饿了,也不再客气,和赵昭一起走过去把桌子合并,摆菜摆椅子。
满桌珍馐,饭香扑鼻,魏九朝夹了一块儿钵香鸡,惊得双目圆睁:“这是哪里来的厨子?竟比我家里的饭菜还好,我吃着比宫宴也不差什么!”
一旁高瘦少年笑道:“魏公子尝的挺准,这的确是宫里出来的厨子所做。”
魏九朝和赵昭停下筷子,面面相觑:“……宫里的厨子不该侍奉太后和各宫娘娘们么?怎么会跑来给我们做菜?”
少年点点头:“听先生们说是陛下体恤我们,特地派遣宫里的厨子过来给我们改善伙食。”
赵昭觉得匪夷所思:“陛下竟对我们这般……关爱?”
魏九朝夹菜的动作却是一顿:“你们吃完这饭菜可有不适?”
齐宥咬着香甜的核桃糕问道:“这些厨子想必就留在国子监了吧?”
雍炽不至于那般小气,总不能连几个厨子都是借用给他的叭!
谁知那少年笑道:“本来是要留下的,但听说内阁大臣和御史们都很生气,要我们祭酒上书谢恩,把厨子退回宫中去。”
齐宥惊得差点跳起来,忙道:“这是陛下的恩典,为何要辞?”
他穿书后容易么?为了吃顿好的,连春闱后侍寝的豪言都厚着脸皮说出口了!好不容易让狗皇帝良心发现赏了几口吃食,现在竟有人想把厨子遣散?
“当初这批厨子是给后妃们预备的。”那少年皱着眉头轻声道:“听大人们的意思是,如今陛下只在排云台玩乐,后宫妃嫔却空缺,大臣们屡屡上书,想让陛下为子嗣一事选拔后宫,结果陛下非但不纳谏,还把伺候后妃的厨子下放到国子监,这事儿在内阁大人们眼里,自然是陛下拒谏的示威举动。”
齐宥吃着香软的西湖醋鱼,语无伦次道:“不成不成,我不同意,陛下现在后宫空缺,厨子们回去也是闲着,再说,后宫嫔妃是为了侍奉陛下,我们也是为了辅佐陛下,身份虽有所不同,但也是相通的!”
“阿宥你为一口饭食差点把自己卖了。”赵昭怪笑道:“后宫嫔妃能为陛下诞育小皇子,你能么?”
齐宥抿抿唇,气得夹一块肉放嘴里,不说话了。
“齐公子不必忧心。”那少年声音和缓:“陛下定的主意,向来不会轻易更改。这些宫里的厨子既已进了国子监大门,自然不会轻易出去。”
齐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不由翘起唇角:“你说得也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这少年是中途入堂的,平常不声不响极为安静,因此齐宥虽和他当了快半年的同窗,还叫不出人家名字。
那少年并不失落尴尬,侧头一笑,从容道:“我叫贺珥,抚长剑兮玉珥的珥。”
齐宥放下筷子,又看了这少年一眼,他记得暴君当太子时的太傅姓贺,这个叫贺珥的人在书中也出现过不少次,但因为是支线剧情,齐宥并未仔细看,他锁着眉头想了半晌,只想到书的尾声,萧朗吟杀入宫中,江山易主后,满朝文武皆对萧氏俯首称臣,唯有这位贺珥直截了当一口回绝新朝的官职,甘心去为暴君守灵。
暴君的尸骨,由他亲手收殓。在为暴君守灵的日子,他亲笔为暴君修撰列传。
当时齐宥还惊诧了片刻,毕竟这位贺珥并未受过暴君一刻恩宠,始终是个微末的七品小官……能这般对待暴君,贺珥堪称人性光辉的制高点……
看着眼前尚且年少的贺珥,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同情和不解。
好好的一个人,也不知脑子啥时候中的毒?
贺珥一怔:“齐公子?”
“贺兄的名字真好听。”齐宥回过神笑笑:“方才我在回味贺兄的诗,一时入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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