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徽道:“母亲细想,贵妃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吗?”

“当然不是。”李氏坚信。

汤徽点头,眼里释放出一种笃定的光芒,她道:“如果女儿没有猜错的话,贵妃是想在这样的局面上加把火。陈家行事这般前后不一,仗的就是陈贵人的肚子。如果咱们也让着陈家,制造一种贵妃不想与她争宠的假象,那旁人会说贵妃败给了陈家还是陈家小人得志呢?”

李氏顺着女儿的话想了一番,突然一拍大腿,道:“会觉得陈贵人恃宠而骄,以下犯上。”

汤徽见母亲上道了,点点头。

“可这点小打小闹陛下怎么会看在眼里?他如今正宠着陈贵人,这样的小摩擦动不了她什么筋骨的。”李氏皱眉叹气。

“所以啊,咱们得把火烧旺一点才能帮贵妃扳回这一局。”汤徽眼睛一眯,笑得有些狡黠。

李氏若有所思,且越想越觉得女儿说的在理。怎么把火烧旺呢……她可要和国公爷好好合计合计。

“不对呀,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贵妃么,说她跋扈嚣张?”李氏突然反应过来,这一次汤徽似乎没有使小性子了,对着贵妃也还算恭敬,方才这番话也是实打实地为贵妃筹谋。

汤徽扬了扬下巴,聪明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过这件事我才看清了我们和贵妃的关系。这次若不是她,想必公主也不会娶我这个儿媳。且日后待我嫁入了韩家更离不开贵妃的照应,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帮她,帮她就是帮我自己啊。”

李氏大喜,欣慰地握住女儿的手,连连感叹:“我儿长大了,终于明事理了啊……”

自从威帝将贵妃塞给汤国公府做女儿后,两者就是同气连枝,轻易分割不开了。贵妃在宫中得宠汤家才能在外面挺起腰杆,相对的,汤国公府才朝堂硬气贵妃才能有依傍。汤徽在自己的婚事上看到了权力的交锋,她这才明白,国公府嫡长女的名头算什么,贵妃能这样嚣张一辈子才好呢,这样日后她的公主婆婆才能顾忌到她的娘家不敢过多的难为她。

汤国公府暂避锋芒,贵妃又一反常态没有找陈贵人的麻烦,陈贵人这一胎尤其顺利。到了五个月的时候宫里的妇科圣手摸了脉,私下跟陈贵人透露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皇子。

陈贵人自然喜上眉梢,连连赏赐。

因为陈贵人没有故意封锁消息,过了一个上午,这事儿就传得满宫皆知了。连威帝都有所耳闻,按耐不住将傅太医喊了问话。

“确实是个男胎,老臣不敢撒谎。”傅元博是出了名的妇科圣手,切脉切得准也是招牌之一。他这一回话,几乎是给陈贵人肚子里的皇子盖章了。

威帝当即大喜,来回踱步也不能平复思绪:“赏,一定要赏!”

傅元博被赏了一整套御用的文房四宝,而至于要赏陈贵人什么,倒是让威帝犯了难。

“皇子还未出生,现在晋位份便显得张扬了,旁人也会说朕沉不住气。”威帝蹙眉,犹豫不决。

许忠向来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威帝不是不想封而是暂且没有赏赐的名头,他脑瓜子一动,站了出来,道:“还有一个月便是新年了,陛下可以借此机会大封六宫,这样便不会让贵人太过出头了。”

威帝先是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妥:“这样一来,恐怕难以显示朕对她的恩宠。”

“陛下,只要您宠着贵人,她便知道这是陛下的心意,别的嫔妃也会因为搭上了这股东风而感谢贵人的。”许忠娓娓道来。

威帝觉得甚是有理,合掌一击,道:“就这么办!”

可许忠没有提醒威帝一件事,汤贵妃已经是后宫最尊贵的主子了,大封六宫,她要不要晋呢?如果不晋的话这恩宠便成了对贵妃的羞辱,如果同样晋的话,那贵妃之上就是皇贵妃和皇后了。

许忠站在墙根处,抱着佛尘,一脸从容。谁也看不出这位六宫总管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偏向哪位嫔妃,换句话说,他有没有想好下哪一股注。

一位是怀着龙种春风得意的新人,一位是独领风骚数年恩宠不减的贵妃,她们之间,必有一战。

——

不管京城这边的局势如何,归了藩的各位王爷倒是蠢蠢欲动了起来,其中以庆王尤其明显。他大概是在京城被盯得太久没有机会实战,一到了藩地便开始招兵买马扩充队伍。

西南,冯弦机收到军报,说有南疆余孽在西南活动,恐怕是想要掀起什么风浪。

“南疆都亡了十七年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冯弦机将手中的战戟插入架子上,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却是满头大汗,浑身热气腾腾,远看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雾气。

温如易倒是有不同的见解,他道:“我还未在王爷帐下效力之前就听说过南疆王室还有活口,他们似乎一直没有放弃复国。”

“他们没放弃,那南疆的子民呢?大夏子民与南疆子民早已共同生活了十七年,纵然王室想复国,响应他们的人估计寥寥。”冯弦机大步跨入房中,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擦脸,边擦边道,“如今南疆早已不是忧患,庆王那边才是。”

温如易勾了勾嘴角,道:“庆王从前只是觊觎皇位,现在看来他想登上皇位恐怕更多的是想对贵妃娘娘复仇。”

冯弦机擦脸的手一顿,眼前仿佛重现了那个女人的脸,媚而不妖,实在是世间难得的绝色。他飞快地撸了两下,扔下帕子,道:“不管他要对谁不利,不能让他胡来。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若是因他一人私欲而重燃战火,本王定然饶不了他。”

“那,王爷就没想过……?”温如易委婉地提示道。

冯弦机当着他的面脱下亵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他的胸膛线条流畅、肌理分明,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身材。这样的野性和勃勃生机,是京城那些摇着扇子作着诗词的公子哥们绝对没有的。

“我善于打仗也乐于冲锋,但我绝对不想因权欲熏心而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冯弦机毫不犹豫地说道。他看似粗糙,实则是粗中有细,这个大块头不知骗了多少人,那些人恐怕都以为西南王只是勇夫罢了。

温如易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不由自主的敬佩。天下能人不少,可真正在心里装了天下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他何其幸运,跟对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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