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就到了,按惯例,皇帝要在前殿宴请群臣及其家眷。皇帝之下,设嫔妃座,再然后是宗室,最后才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及亲眷。
往年的排座都是按照品级高低排下来的,今年也不例外。虽然冒出了陈贵人这一匹黑马,可她位份不够,照样不能近身伺候皇帝。
酉时初,众人陆续到达太和殿。
陈贵人也踩着点儿到了,迎着众人艳羡和讨好的目光,她定睛一看,自己的位置已是嫔妃中的后几位了,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陈贵人的贴身宫女小蝶,她悄悄对陈贵人道:“贵人先忍耐一下,等陛下晋了您的位份,您自然也能坐在靠里面的位置了。”
陈贵人近来被追捧惯了,心态有些失衡。可这样重大的场合自然也不是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她便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规规矩矩地落座。
“妹妹。”坐在她上首的林嫔笑着跟她打招呼。
见她都能坐在自己的上方位,陈贵人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差点儿又汹涌的起来,憋着一股气应了一声,脸色带青。
宴会快要开始了,只剩下最后两人没到。
“这样的场合都要摆架子,果然是她呵。”林嫔对面的芳嫔阴阳怪气地看着上面空空的两个位置。一个是皇帝,另一个空位离皇帝只有五六步远,自然是汤贵妃的。
陈贵人听闻芳嫔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那明显比自己宽大的位置,心里的酸劲儿咕噜咕噜地就要冒出来了。
“唔!”她侧过身,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嘴。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林嫔注意到她的大动作,关切地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陈贵人摆摆手,眼带泪花。小蝶赶紧端起桌面上的水杯递给她,边拍着她的背边回林嫔的话:“贵人害喜有些严重呢。”
林嫔怔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道:“不是已经五个月了吗?怎么还在害喜啊。”
“傅太医说贵人这一胎兴许是个皇子,所以反应大了些。”小蝶笑着回道。
这话一出,林嫔尚且能保持笑意,其他注意到这边动静的嫔妃就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头一次听说怀孕因男女性别不同而害喜程度不同的,陈贵人要抢风头也太刻意了吧。果然是二两轻的骨头经不住捧,这就开始飘起来了!
众人正暗自嘲讽陈贵人的做作,忽然许忠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他面色肃然,将佛尘一甩,唱喏道:“陛下驾到,贵妃娘娘到!”
正主来了。
凡重大场合,贵妃要么与皇帝一同出现,要么单独压轴,旁人是早已习惯了的。可陈贵人看着皇帝牵着贵妃的手一同出现,心里还是忍不住起了妒意。
因是新年,嫔妃们大多都穿着红色系的衣裙,以配合年节的气氛。陈贵人也不例外,穿了一身新做的红色石榴裙,颈边缀满了兔毛,温柔的兔毛托着她的脸蛋儿,显得温顺又可爱,与她这个年纪正是匹配。其余嫔妃也是这样的打扮思路,得体之外又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可转眼看一下皇帝身旁的贵妃,一众女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贵妃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蜀锦抹胸长裙,长裙上绣着妖冶的牡丹花,像是把她的野心刻在了面上一样。她的外衫只到肩膀的位置,露出平整的肩膀和锁骨,白嫩的肌肤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展示出来,配着这鹅黄色的衣裙,让人眼前一亮。更绝的还在后头,她缓缓地从旁经过,众人这才看清她圆润的肩头上竟然还画着一朵朱红色的鸟儿!太大胆了,这样的奇思妙想旁人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敢付诸行动。
光滑的飞天髻使得她修长的颈部线条展露无疑,耳部的首饰一长一短,长的滑至她的胸前,短的刚好缀在她的耳垂上。如此的不和谐,却又是如此的惹人注目。
辅一出场,艳压群芳。
这就是汤贵妃,论颜色、论着装、论出场的动静,从来没有人能在她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这天儿,也不怕被冻死……”有人暗自嘀咕道。
威帝这头知道最近冷落了她,以至于有些贵妃失宠的风言风语传了出来。在陈贵人这件事上,贵妃表现得如此大方得体,倒是让威帝欣慰之余又有些愧疚,所以他主动提出与贵妃一同前往太和殿,为的就是告诉众人,贵妃仍旧是他的心头爱。
这样的信号自然也被在场的众人接收到了,他们以仰视的目光送两位坐上了上首位。
宴会开始,歌舞也登场了。
酒过三巡,汤贵妃把玩着酒杯,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威帝主动向贵妃敬酒,看着她的脸,深情地道:“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咱们都能如此这般。”
贵妃笑着举杯,率先饮尽了杯中酒。
坐在下方的陈贵人一直注意着皇帝与贵妃的动静,见两人亲密无间的喝着酒,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她抱着争宠的目的进宫,本以为可以守住自己的一片初心,不会被权势和嫉妒拉入这浑浊的泥淖。可如今看来,她未能幸免,她也开始争夺、嫉妒、患得患失了。
“陈贵人。”
陈贵人猛然回神,见威帝眯着眼朝她招手:“过来,到朕这里来。”
陈贵人心中一紧,起身缓慢地挪了过去。
“怎么看起来不太有兴致?是身子不舒服吗?”威帝关切地问道。
“回陛下,臣妾一切都好。”陈贵人微微低头。
威帝往左边倾斜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椅子,道:“来,到朕这里来。”
陈贵人一惊,推却道:“这怎么好,臣妾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来。”威帝笑着道。
陈贵人悄悄地瞥了一眼贵妃的神色,见她面无表情,心中一喜,顺从地走过去落座。
“你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朕敬你一杯。”威帝举起酒杯。见状,一旁候着的许忠立刻给陈贵人递上一盏茶。
“新年不能饮酒,确实影响年节的心情。”威帝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握住她的手,“你稍加忍耐,待肚子里的皇子出生,朕将这宫里最好的酒都赐给你。”
陈贵人的心怦怦乱跳,她没想到如此顺利地怀上孩子,更没想到这个孩子带给她的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忽然,她眼角一晃,是贵妃起身离席了。这下陈贵人笑得更开心了,捧着茶盏与威帝碰杯,一晚上的郁气一扫而空。
汤贵妃离席并不是嫉妒陈贵人分走了她的宠爱,她只是懒得看这个女人惺惺作态罢了。初入宫的时候还算清纯可爱,她险些下不去手整治,可皇宫就像一只吞噬一切单纯的猛兽,没有人能轻易逃脱,只是时间问题。
汤贵妃越来越觉得这里无趣,觉得这个由她一手开始的游戏太过无趣。
莲藕捧来披风搭在她的肩头,陪着她散步醒酒。
“莲藕,你是几岁入的宫?”
“回娘娘的话,奴婢八岁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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