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早膳后。

日光正好。

凤还朝抱着白大宝,在后苑花圃的石子路上遛食。

青桐就带着一众青衣宫婢内侍跟随在后,很有分寸的隔着些距离,靠太近了会惹殿下不喜。

在外人看来,一人一猫相处融洽。

实际是,凤还朝被缠的受不了,就步晏林一事,正在解释给怀里还在生着气的小东西听。

你是说,祭祀老头以时光镜透析天机,预知了一角未来,所以那个姐控才会去南齐,心甘情愿做你埋下的暗子?

不然呢。

那个未来很可怕?

鬼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还要背着我去做?又不是见不得人,呸,见不得猫!

因为想看戏啊。

凤还朝语调懒懒的,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看白大宝一脸黑线,这幅身心受创的感觉,不错。

她扬唇笑了笑。

颊畔两个酒窝弯弯,陷入的弧度也是温暖美好的,像是春日最动人的一抹春色。

大胖,你说母后啥时候会让人来带走绾衣?

她摸着有些饱的小肚子,懒洋洋的问。

管他呢,跟本君又没啥关系。

白大宝舔了一下爪子,犹在愤愤不平。

那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时候去看穆尧?

凤还朝从善如流,换了个某只喜欢的话题。

果然,就见白大宝猫瞳一亮,亮紫通透的竖瞳里都是跃跃欲试。

他“喵呜”一声跳出了凤还朝怀里,撒着欢的在石子路上闹腾。

走阿走啊,去看那个蛇蝎美人,哇咔咔,你都不知道他居然收养了一条幼年时期的赤鳞蛇,天呐,也不知道这么个低阶位面,哪来的洪荒异种,那小模样长得额——

一不小心瞥见凤还朝扶着袖子笑盈盈的眼神,他蔫儿了。

踏着猫步,心虚的往前走了几走,探出一直爪子,小心翼翼碰了碰凤还朝凤纹绣鞋上头的青色珍珠。

唔,畅谈人生理想youhaveadream嘛,嗯?

这灿烂的笑是怎么回事,这上挑的尾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脏都开始忍不住颤颤的了。

白大宝仔细衡量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本君是去替你谴责那个妖孽受的,他都被我瞪的快要招架不住跪地求饶了,结果,结果那只赤鳞蛇就从他袖子里探出了脑袋,看了本君一眼,本君就没忍住……骂了她一句。

嗤,骂了什么?

凤还朝撑着脑袋,奶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圆润润的下巴上,继续往前走着。

她就知道,这个小东西有事情瞒着她,去了穆府一趟,整只猫就怪怪的,一反常态的对她的事情格外上心,懒觉都不睡了就是为了撺掇着她去看戏,只差没把“做了亏心事”这句话写脸上了。

额,那个、女人你要知道,本君向来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个咳、富贵也不能淫的,你要对本君的抵抗力有信心。

白大宝下意识跟在她身后,眼神已经开始飘忽。

凤还朝笑了一声,乖,告诉孤,骂了什么?

白大宝浑身一哆嗦——

你这勾死人的小娘皮!

呵呵。

凤还朝停下脚转过来,俯身抱起了白大宝,表情要多温暖就有多温暖。

你你你你你、你干嘛?

白大宝想跑,可却被掐住了脖子。

那幼弱手掌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可白大宝就是一阵腿软,颤抖着雪白毛茸的小短腿儿扑进了凤还朝怀里,动弹不了。

真乖。

凤还朝摸了摸猫脑袋,那孤就不追究你夜不归宿的事情了。

白大宝眼泪汪汪,正感动着呢,就听小小少女温软的与他道,难得大胖红鸾星动,你说,等下次再见穆尧,孤就为你提亲可好?

白大宝愣了愣,随即猫脸都在发烫,东扭西扭的讷讷,这、这样不好吧,本君还未成年呢,不过先定个亲什么的,倒不是不可以。

呦呵,定亲?

凤还朝眉毛一挑,倒是真敢想嘛,不过也懒得打断陷入恋爱幻想期的某只,而是直接轻飘飘一甩。

白大宝就华丽丽的,掉进了见势不妙赶紧上前伸手来接的青桐怀里。

“殿下?”

青桐十分委屈,只觉自家殿下这一不开心就扔猫的习惯着实不太好。

阿宝大人这么小,会留下心灵阴影的,不利于成长啊,况且阿宝大人还这么可爱,也不知道殿下怎么舍得。

“孤嫌弃。”

她拍拍手,进了花苑的桃林。

青桐站在后头,抱着惊魂未定的白大宝,石化了。

这里是清华殿的东区,花苑里并没随大流的种着青粟,而是一株株半含欲露的桃树,伴随着春意缓缓觉醒,蠢蠢欲动,就连半秃枝桠也伸展的比寻常树木来得风姿妖娆些。

这些桃树是异种,来自海外。

春末开花,秋末结束,到了冬天就纷纷收敛起来,留待来年,是一种永不过冬的娇贵花木。

她的另一个、秘密的秋千就建在这里,彩绳编织,藤萝缠绕,一圈一圈的系着花结,五彩斑斓,极为秀致可爱,不请安不生病的日子里,她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

阅经书。荡秋千。撸大胖。

要不就发呆,有时候也会弹弹琴,拨弄一两下箜篌。

这些她早已学习过的,铭记在心的东西,今生也不准备落下,反而要更加出色,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啊,有才气的女子,总要让人高看一眼。

就比如,她那个最最亲爱的白莲花四皇姐,靠的不就是“才女”的名头,才在凤鸣学府崭露头角,得了一批忠实拥护者。

就是父皇母后,都要高看一眼。

所以哪怕到了凤朝倾颓之际,天家公主、侯门贵女都落难了,也有人肯为她的四皇姐欺师灭祖,投敌叛国,把她哥哥,这一朝储君的性命作为献礼,送给那个人呐。

四皇姐只是一道贺表,一句“死得其所尔”,就又成了炙手可热、受无数青年才俊追捧的新朝公主。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被囚禁深宫,自身都无法保全,更别提其他。

而她最最亲爱信任的四皇姐,怎么说的来着。

是嫉妒呢。

因为她是凤朝嫡女,生来就万千宠爱,如果她只是个草包也就算了,偏偏天赋异禀,别人费尽心思学习理解的经书诗文,她却一眼就能明白,还举一反三,旁征博引,说出来的话能惊动当世大儒破例收女子为徒。

她那时候年纪小,贪玩爱热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同在凤鸣学府,她的锋芒却早已成为别人如鲠在喉的刺,一日不拔就一日难以心安。

被设计、被陷害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随着她名声渐毁的是,凤延宁的才女之名传遍青凤大陆。

她不是不懂人心难测,最是诡谲难辨,要论揣摩人心,她甚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可她在地球的那个世界里四处奔走,与各色罪犯打交道,做心理环境分析,为国家送上准确情报,英年早逝,活得太累了。

也太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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