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衣眼色都不给他一个,也毫不在意自己将近毁容的娃娃脸。
他扯着隐隐作痛的唇角,声色淡淡道,“我原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与使节见面,拿到那件东西,可却意外有了跟在凤朝嫡公主身边的机会,如此,我要做的事,胜算可再添两成。”
“她活着,于我所谋之事有利。”
绾衣微微一笑。
“也算是阴差阳错,有失必有得了。”
“可是世子,这个还朝公主心性过于邪性,才见面,不问缘由就鞭打世子,长此以往,属下实在是担心世子的安危。”
“无碍。”
绾衣眼睛里流露出浓烈的自信,“这是意外。”
从小人儿第一鞭抽在他身上,他就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实在力度太小了,也就是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吓人了些。
除去第一鞭落下来的惊异,余下的,不过是演戏而已。
“意外?”
蓝衣侍者很想吐槽,有快把人打死的意外么?
他显然低估了自己主子的腹黑程度。
“正是,我们这位公主殿下,到底不过五岁,被凤帝凤后娇宠着长大,做事情随心随性,肆意妄为惯了的,下手也就不知轻重,把握不好分寸,不会再有下次了。”
或者说,下次她再鞭打他的时候,会放轻些?
更轻一些。
“世子有把握?”
“呵。”
绾衣轻笑,嘴角一阵抽痛,他咬咬唇,又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总之,凤还朝交与我来对付就是,你回去告诉他们,没有本世子的吩咐,不得擅自动手。敢这么对待本世子,可别想着能安然脱身。至于那只雪梅盏……本世子有分寸,哪怕它落到了凤帝手里,也查不出什么!”
他当初既然敢拿出来,就必然有万全的把握。
就是不知道那位秋公公可是嫌他价码出的不够,转头就想着向凤还朝献媚邀宠,把他给卖了。
呵,胃口这么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后福去享受了。
“可世子岂非又要受罪了。”
蓝衣侍者还在担心。
无论到最后查不查得到,东西都是北苑里流出去的,绾衣势必要进刑司,而凤宫上下,但凡从刑司出来,没有一个是没受过刑的,要再严重些,就是命都会丢在那里面。
绾衣自然知道,却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看向床榻上方的房梁,那里本来有一顶青纱帐子,绣着凤纹,垂着八角铜铃,中午连同那些贵重物事一起撤走了。
此情此景,他想起的是小小少女前一刻还颐指气使,后一瞬就楚楚可怜的软糯声音,他竟然很想笑。
如果手能动,这时候,他一定会伸手触碰自己的左眼眼窝,那里曾有吻落下,轻轻软软,可现在做不到,他就只好望着隐在月色里的房梁,微笑着,声色缓慢,像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
“我自出生就没有一天不是在受罪,再以假死之身作为质子随从,来至凤宫,更是受尽欺凌侮辱,受罪一词,还无需你来说。”
“属下知罪。”
蓝衣侍者立即叩头。
他犹豫道,“世子,你身上的胎毒,属下们一定会找到良医的,就是老国主……”
“好了。”
绾衣声色淡淡,听不出具体情绪。
“……世子,方才晏侯爷……”
“不必理会,我乏了。”
“遵。”
蓝衣侍者不敢多留,只好默默退下。
等人走了,绾衣就慢慢阖上了眼睛,慢慢回想着什么,嘴边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怎么就能——这么表里不一呢。
*
青桐醒过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揉着小腿,扶着床沿站起来,晃晃有些晕的脑袋,才往床榻上望过去。
这一望,整个人就愣住了,魂飞天外,一刹惊醒。
只见软塌上,被子被踹开到角落,空荡荡的,却哪里有凤还朝的影子。
殿下不见了?!
难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掳走了殿下?不,不会的,有影卫在,别的不算,可只要涉及到殿下的安危,影卫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按捺住心中的恐慌,试探的喊了一声,“凤?”
无人回应。
青桐又喊了一声,依然得不到回答,她心如死灰,正准备转身派人去找,通报凤后请罪,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一道黑影从房梁落下。
凤半蹲在地,把怀里抱着的脸色不太好的小团子轻轻放下来,又退回了黑暗中。
青桐差点大哭出声。
她一下子瘫跪在了地上,拉着凤还朝的手左看右看,然后边流眼泪边道,“幸好没事,幸好没事,殿下去哪里了,吓死婢子了,婢子还以为……以为殿下不要婢子,带着凤远走高飞了呢。”
青桐本来要说的是“以为再也看不到殿下了”,但见自家殿下脸色难看,硬生生给改了口。
额,殿下应该没听出来吧?
以下犯上,还是私奔的戏码,呜呜,她好想收回来刚刚没过脑子的话,殿下,求放过。
凤还朝绷着小脸,咬牙切齿,根本没注意到青桐惴惴不安的内心。
她也是醉了,昨晚上被步宴林抱回来之后,一沾床榻就睡死过去,连一边哀怨等着她要解释的白大宝都顾不上了。
她实在太困。
可一觉醒来,就是绾衣的榻上。
而且据她家的影卫小哥哥所说,她就跟个女土匪一般,不但占了人家的床,还霸道的把床主人给一脚给踹下去了,让他在冰凉的地面上躺了大半晚。
她还记得离开前,绾衣那一宿没合眼的幽怨的眼神。
这事情不怎么光彩,她就暗搓搓的让凤抱她回来,千万别让人看见。
她还想祸水东引,责问凤,为什么不拦着她,还把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眼里了,万一她梦游是去跳湖呢?万一绾衣要对她图谋不轨呢?
总之千错万错她没错。
凤更干脆,一捞袖子,少年光洁的手臂上,赫然两排清晰的牙印。
她当场红了脸,死不承认那是自己咬的。
而被强加上“图谋不轨”罪名的木乃伊绾衣,就这么被忽视的丢在了地上,盯着凤还朝消失天色微亮的房梁,差点没憋出内伤。
“殿下,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冻着了?”
青桐见她神色诡异,还有些担心。
凤还朝摇摇头,悔不当初,又不能直言自己做了什么,不然让她脸面儿往哪儿搁。
也是奇了,她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习惯呐,难道是看见这些故人,被刺激的?
不然她怎么谁都不找,偏偏去了绾衣那里?
为了转移话题,她赶紧一把握自家婢子的手,一脸悲痛道,“青桐桐,不要问孤,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孤,不是个归人,只是个过客。”
青桐:……殿下你说的好有哲理,可为哈她一句也没有听懂,而且这话题转的不要太生硬哦。
可身为殿下的忠实婢子,就算发现殿下在顾左右而言他也要假装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赶脚,真的好想哭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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