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一处废弃小花园。

一角假山底下,几个深色杂役服侍的少年围做一团,正狠狠踢踏着一个孩童,面目狰狞可憎。

“叫你跑!你还跑啊!你跑啊!”

“呵呵,一个被人压的**妖货!”

“他娘的,一个下贱窑子里出来的野种,就是骨头硬!”

一张张嘴道尽淫词浪语,不堪入耳至极。

这是一出正在上演的恶仆欺主的好戏,因为地处偏院,来往仆从稀少,大多都是些最为低贱的盥洗杂役与婢女。

他们远远望了一眼,眼中都是闪过冷漠乃至讽刺甚至凌虐弱者的快慰,然后不由自主将步子迈得慢了些。

听着那压抑着痛楚的闷哼与喘气声,感觉浑身都舒畅不已。

还有几个婢女更是站在了不远处,抱着浆洗的木盆子端看着,毫不顾忌的冷笑。

一会儿后,许是踢的累了,这几个杂役歇了脚,骂骂喋喋地走了。

到底是府里头的主子,就算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正儿八经寄养在相爷名下的次子,他们也不会真把人弄死了。

“真是晦气!”最后走的那人还愤愤多踢了一脚。

“哈哈,你们瞧瞧,到底是勾栏院里头生出来的下作东西,半点骨头劲子没有,笑死我了!”

“什么呀,你看他长的那副皮相,说不准以后啊比他那个娘还要厉害呢!”

“哪用得着以后,现在不就是……”

那几个浣衣婢子走过来,伸脚在孩童身上踩了踩,那一小团人影抱头蜷缩着,任她们冷嘲热讽一动不动。

这丝毫不反抗受气包的样子,像个木头一样,腻味死了!

婢子们觉着无趣,手头又有活要干,也就冷嘲热讽了几句后,嬉笑着一同离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连风都静止不流动了,这石子路上再也不见了人影,那团影子微微动了动。

“嘶――”

他兀地狠抽一口气。

这些人下手是越来越没分寸了,他咬牙忍了又忍,把嘴唇都咬破出血了,硬是颤颤巍巍地跌了几次才站起来。

待僵硬的身子舒展开来,赫然是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一身连杂役都摒弃的粗布衣服上满是脚印,身体瘦弱不已。

只是他的脸,那张简直妖娆夺魄的不似好似欲望孤岛里桃花妖精般的脸……

眼角一粒血痣,面似桃花楚楚风流,眼若桃夭姽姽妖冶,鼻腮凝脂,唇珠粉中透这血色的赤腥,即是不笑,也是绝艳的媚诱感人,潋滟无边。

这样一个孩童,还未长成便是如此绝世的好模样,哪怕将所有话本子里描述容貌的言语都放在一起,也无法触及他分毫。

等他整理好衣衫,才抬头准备离开,忽然眸光一凝。

“――嗨!”

凤还朝坐在假山上朝他眨眼睛,青色裙踞层层叠叠飘摇着,晃荡着缀有明珠的小绣鞋,举起怀里白大宝的右爪子,招了招。

然后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明媚至极,温暖至极。

花园里有不知名的青色花朵簌簌绽放,湖畔柳枝依依袅袅,不时扶落几叶飘零于湖面,打着优美的旋儿,好不可爱。天地间,一片日色葱茏。

此情此景还真是……讽刺啊!

男童恶劣的回之一笑。

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小少女,一袭青装,这是皇族才可配染之色,再看年岁,皇室公主里年纪这么大的就只有那么一位。

还朝公主,当今陛下疼在心尖子上的掌中宝。

他虽然住在偏院,可太子来穆府探望这件事却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个小人儿也陪同着来了,看这样子,身边也没有宫婢侍从,应是走岔了路才来到这里的。

呵。这般纯粹而不染世事俗尘的模样,这般被娇宠着的尊贵人儿,简直美好的让他厌恶。

男童眸光一暗,缄默几瞬,转头就要反向离开。

他宁愿忍着浑身疼痛多走几步路,也不想在这里和她多待一刻,这种人,他想都不想沾惹。

“喂,你就这、这么走了啊?快给孤、孤停下!孤有话、话要问你!”

这时候,凤还朝可没打算掩饰自己说话一紧张就结巴的事实。

她一个瞪眼,急急就要往下爬,哪想一个没踩好,直接就从假山上跌了下去。

呼。

如影随形的影卫正要现身来接,就见凤还朝一个眼色过来,便立即隐回了暗中。

于是,凤还朝就这么华丽丽的摔趴在了男童身上,连带着他,两人一起骨碌碌的倒在地上,脑门磕脑门撞了个结实。

凤还朝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身下的人脚骨错位的喀嚓声。以及一声清脆的玉裂声。

想都不想,她直接就揉着额头先声夺人道,“唔――痛痛!”

凤还朝眼眶泛红的撑起小身子,可一见着身下这张媚惑众生的脸,就把剩下的话通通咽了回去。

“起来!”

男童眼睛里戾气横生。

凤还朝好像看不到一样,笑嘻嘻的拍着手道,“妖、妖精!你……是妖精么?”

她看他的目光就像是见到了心爱的玩具,甚至还疑惑着伸手,戳了戳男童的鼻子。

“滚起来!”

男童低声叱骂,恨不得当场把身上青团子的眼睛给挖出来。

“你敢骂孤!”

凤还朝瞪圆了眼睛,一口就咬在了男童鼻子上。

痛到无力推开她的男童整个人儿都怔住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娇娇女,她、她竟然咬他的鼻子!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好似浑身的痛感都消失了,只剩下鼻息之间浓馥的奶香味,纠缠不去。

“你这个结巴敢……”

“哼,让你骂我,下次再骂,我让、让大胖咬你!”

早被扔到不知哪个草园子里打滚的白大宝:这都能扯上本君?没说的了,离家出走,必须!马上!

凤还朝却连眼神都不给过去一个。

她微微抬起脸,并没有起身,而是撑着小身子,盯着男童鼻子上浅浅的牙印子,傻笑了起来。

男童想偏过头,却又给掰了回来。

凤还朝一个小指头戳上了那一排细小牙印,以安抚宠物一般的口吻道,“不动,要乖。”

命令式的不容反驳,可她凶起来的样子简直就像小奶猫一般软软糯糯的可爱,兼之语气也是温温软软的,让人根本就反感厌恶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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