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近中午了,按照惯例,凤当归须得去凤帝跟前听候训示。

临走之前,凤当归忽地想起什么的提了一句,“君至邀我明日去穆府,正好去探望一下穆老太师,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算作给方才的赔罪了。”

“君至?”

凤当归偏了脑袋,作不解状。

“就是半个多月前进宫的,那个你扔蛇吓他的人。”

凤当归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笑道,“那是左相府里的大公子,穆禹,小字君至。”

“左相府……他姓穆?”凤还朝眨巴了下眼睛。

凤当归点头,“是,是姓穆。”

“那我去,那个小哥哥,就是穆老头,的孙子,穆府的大,公子?看起来傻,傻的,一条美毒的,小黑蛇也,能吓到他,真是的,没用。”

凤还朝笑嘻嘻的答应了,没心没肺,还有些洋洋得意自己的恶作剧。

“你呀!”凤当归摇摇头,轻轻点了点她额头,“好了,如如,哥哥该去给父皇请安了,你先好好休息,待明日午膳过后我再来接你。”

小小少年微正了衣襟,揉了揉胞妹的头发,端着那清贵无匹的神情离去了。

走之前,凤还朝能清晰望见他眼里的疲惫之色,虽然心疼,可她不能阻止,因为这是凤当归要成长,要走这条储君之路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他身上肩负的是大凤朝未来的兴衰。

她相信他,他能做到也能做好的,而那些所有暗中的不安分的明枪暗箭,诡谲人心,就都留给她,由她来通通掐灭在手心。

凤还朝静静望着殿内,那被绿萝攀满了的木棂窗口,微微一笑。

只是可惜了那位教导了三朝储君,一生铮铮清誉的老人了。

身为太子太师,当朝左相,却管教不住自己幼子,让其与风尘女子有了苟合,更是珠胎暗结,有了私生子。

幼子多病,早早去世,可一日东窗事发,这件风尘旧事在凤陵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令穆老太师在朝堂上颜面尽失。

他上表凤帝,请辞归老。

凤帝怜他年老,又文华满身,就保留了太子太师一职,至于左相之位,就顺势给了穆老太师的长子,穆知卿,熟悉百经,奉行中庸。

可怜老太师虽对幼子的行为痛心不已,可毕竟是亲生的骨肉,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又不能置自己的声名于不顾,对一个风尘女子下手。

更何况那女子生的,还是老太师最疼爱的幼子唯一子嗣,好不容易纳进了族谱,落户在了长子穆知卿名下,可疼了还没几年呢,哪想竟是这么个体弱多病,受不得尊崇的。

到底是命薄寿短了。

上辈子也发生了这么一桩事,不同的是,上辈子凤当归可没提到要带她去什么穆府,见什么好友,所以,那条蛇也不是全无用处。

至于,穆相府里头那位所谓“福薄寿短”的病弱二公子……却是临她身死,都还活到的好的不能再好了呀。

呵,穆府二公子,穆尧。

算起来,是她要找到的……第二位故人呢。

*

凤还朝一直觉得,古时候孩童的生活其实特别单调。

尤其是身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娱乐活动更是少得可怜。

学习各种知识礼仪,规条制度,还要通读百家,连四个时辰的基本睡眠都没有,更别说腾出时间来玩耍。

还有暗中那无数双,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眼睛,一点错都出不得,稍微大意一点就可能是早早夭折的下场。

长久颤颤兢兢下来,自然就失去了那份孩童的天真纯粹。

可显然,再怎么稀少也还是有例外的。

这日午膳后,凤还朝无所事事的在清华殿里头转悠,等着凤当归来接她。

看时间还有一些,她就借着消食的名义迈着小步子,晃荡到清华殿最大的桃林里。

那里有凤后一早命人搭好的秋千。

秋千上百花环绕,衬得那上面的青团子更是娇软可爱无比。

“青桐你再推的高一些啊!”

“高些,再高些!”

青桐站在秋千后,看得胆颤心惊,想拦又不敢拦着,绞着帕子急声道,“殿下,真真不能再高了。”

凤还朝笑得毫不在乎,催促,“哎呀别啰嗦了青桐,快点推,孤要玩得尽兴再回去等哥哥!”

“殿下~”

“快呀!哈哈~~再高些啊!”

欢乐无比的笑声一阵阵的传出了桃林。

院门口,抱着包袱进来的绾衣听见这笑声,不禁垂了眸色,娃娃脸上的神情也就看不大分明。

领他进来的年老宫婢面目刻板,还在细声嘱咐,“少看,多听,公主殿下身子金贵,就是拿你出气打骂几下也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再者说,公主殿下虽性子也养得娇纵些,可也就是年幼顽劣,长大了,知书识礼,自然也就好了。你进了清华殿,凡事都得小心仔细着,记住没?”

绾衣低声回道,“知道了,嬷嬷。”

桃林里,有宫婢附在青桐耳畔说了句什么后,就站在了一旁。

青桐抬起脸来,远远的看了殿门前那道青色的身影一眼,皱起眉头,“北苑……”

虽说查过身份并无异处,只是一个小小随从,可想起来还是古怪的紧,那么个腌臜地方的人,昨日怎么就兀地到殿下跟前,还让殿下上了心?

殿下自小身子弱,看着调皮闹腾,实际最是懂事乖巧,本性纯良,最怕的,就是碰见个别所以用心的人。

可人好歹是殿下亲自看上眼的,她也不能就这么的把人给送回去了。

青桐眉头愈皱愈紧,忧心忡忡,手上动作也就慢了下来。

“青桐?你怎么了,快推呀!”

凤还朝背对着她,没瞧见殿门前的那一幕,扭头望见自家这杵着不动,不知已经神游到哪儿了青衣女官,嗔怒道,“好你个青桐,孤都说了,要罚你了,你还敢走神?!”

说着就气呼呼的跳下了秋千架。

那连生气都是一副娇俏软糯的小模样,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反而会忍不住更添几分怜爱罢了。

而凤还朝己却是不知,端着这副貌似凶恶的表情想戳青桐的脸,无奈人小只能够着腰,于是愈加不忿道,“蹲下,说话累。”

青桐满头黑线:“……遵。”

呜呜呜,碰上这么个心大的主子,好忧桑。

这边,那老嬷嬷已经到了跟前儿,恭敬的福了身子。

“殿下尊安,老奴是内务司的掌事嬷嬷,给殿下带了这奴才的身份牌碟来,呈请殿下。”

老嬷嬷说着跪下来,双手高举过头顶,摊开掌心里的赤色描青的木牌来。

凤还朝正欢心不已的戳着自家婢子的嫩脸蛋儿呢,闻言头都没抬,奇怪道,“什么奴才?孤这殿里头,又换人了?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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