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近身，就听到小光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着都有些吓人，叶雾不由皱起眉头。
在这个时代，感冒很容易引发肺炎等病，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致死或者变傻——特别是小孩子。
“小六怎么病成这样，大夫怎么说？”叶雾走进屋，油灯下，小六眼睛半闭，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已经有些半昏迷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年迈的方丈站起身来，声音沙哑哽咽，若是仔细看，满是皱纹的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大夫已经尽力了，能不能好，得看小六的命。”
大夫内疚地扭过头，他也有一把年纪了，胡子泛白，沾满泥泞的裤摆到现在都没有放下。
“没事儿，这小胖墩天天念他的佛祖，平日里吃了那么多香火，佛祖总该保佑他——醒醒，胖子，起来吃糖了！”叶雾坐在床边，拍了拍小六肉嘟嘟的脸蛋。
小六迷茫睁开眼：“啊？糖？”
随即一颗甜甜的松子糖塞他嘴里，清甜软绵的味道一下子充斥苦涩的舌尖。小六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视线很模糊，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叶雾。
山上日子苦，但是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的？
那个兜里总是带着糖的漂亮少年，几乎就是他们这群小崽子们的神。
“教主？”
叶雾把吊水拿出来，向门外蹲火炉旁边的季理古招招手：“快过来帮我扶着。”
那个奇怪的瓶子里装着微黄的液体，下面接着长长的管状东西，在下面，则是扁平细长的玩意儿。
叶雾把洗管拔掉，露出尖锐的针头。
小六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把手捏好。”叶雾取下头上发带，将他胖乎乎的手腕绑得紧紧的。
幸好他当初实习找不到合适的事务所，跑去朋友的私人医院当了几个月志愿者，扎个针还是会的。
小六几乎要吓哭了：“教主要干什么？”
叶雾哼哼两声，坏心眼地说：“给你扎两针，让你尝尝人心险恶。”
“呜呜呜……”
方丈看得头皮发麻，那奇怪的瓶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就这么注入一个孩子体内，万一出了事儿了怎么办？
“教主，这，这不妥吧？”
叶雾迅速扎完针，用医用胶带贴手背上：“你放心这可是林神医特制的药，专门克制发热症状，本来是给我准备的，便宜小六了。”
林神医的大名在江湖上也流传甚广，传闻中只要人没死，到他手上就一定能活，如今他年纪轻轻，在承天教里养老中。
一瓶输完后，叶雾又换了另一瓶，季理古根本不敢多说话，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药杆子。
几人就这么守了一夜，晨光微出，空气中还带着夜晚的潮湿气息，窗外小雀“叽叽喳喳”，在院子里啄地上的果实。
小六终于退烧了，他睡得正香，呼吸绵长，小嘴巴微微张开，可以看到门牙还掉了一颗。
方丈终于松了口气：“阿弥陀佛，林神医的药，果真精妙！”
“那当然。”叶雾拿了个碗，将颗粒倒进去，冲上热水，泛着淡淡甜蜜气息的药物融入水中。
叶雾弯下身子，拍了拍小六的脸犹如潘金莲般温柔：“六儿，该喝药了。”
小六迷迷糊糊睁开眼，捧着碗喝了个干净，砸砸嘴：“甜的。”
“每天三遍，感冒再见。”叶雾将用薄纸重新包装的药物颗粒给他：“把它喝完，你就能好起来。”
“不用喝李大夫的药啦？”
“你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人家那药可是辛辛苦苦为你采的。”叶雾戳戳他肉乎乎的脸蛋。
“无碍，小师父没事就好。”李大夫倒是不在意。
季理古将药瓶收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叶雾。
叶雾轻咳一声，厚着脸皮对方丈说：“我这个弟弟平日里顽劣了点，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不过他也知道要改，门口那俩狐狸精都是他抓的，您看……”
方丈瞥了他一眼，狐狸到底是谁抓的，真当自己心里就没一点数吗？
不过叶雾的确帮了大忙，他从前就对自己有恩，这次又舍下身段为弟弟求情，还把林神医给他的保命药给小六用了，就连自己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若你能静心静气，不犯戒律，一心向佛，贫僧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老方丈犹豫片刻，对季理古这般说道。
这孩子从前就是富贵人家小公子，他心里还有红尘，在寺庙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他再犯一个错，到那时，就算人叶雾领回去，也应该说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快过来，谢谢方丈！”叶雾扫腿给了季理古一脚：“看你呆头呆脑的，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季理古连忙双手合十：“多谢方丈！阿弥陀佛……”
“哼，我倒是不知道如今世道竟然变了，佛家禁地居然容得下荒秽之人！”门口狐狸眼角带红，爪子扒拉着栏杆，愤怒地口吐人言：“昨日这俩人可是去了春风楼，左拥右抱，好不快哉……若是不信，你扒开他衣物看看，上面的痕迹都还未消。”
方丈：“……”
叶雾脸好疼。
“不是，贫僧没有……”季理古慌忙摇头摆手。
“淫戒已破，你难不成还想妄语吗？”
叶雾叹了口气，这真没什么可辩解的。
他早就知道季理古不适合当和尚，那家伙不听，这短短几个月，该破的，不该破的戒都给怼完了。
两个时辰后，季理古将他留在寺庙里的行李都搬了出来——就一个包裹，里面几件衣衫。
“对不起，哥，是我不好，还让你丢脸了。”
“没事儿，反正成亲的又不是我。”叶雾提起竹筐：“小崽子敢阴我，回去了就把你俩阉了！”
“你敢！”
胖一点的狐狸含羞带怯：“夫君要是喜欢的话，洒家做什么都可以。”
“闭嘴你个蠢货！”另一只狐狸几乎是跳起来小爪子扇它头上，暴跳如雷：“你眼瞎吗？这等恶人也喊夫君？”
“夫君长得挺好看的啊……”
季理古浑身都没劲，腿里像是灌了铅，心事重重，泪眼汪汪：“哥，我真不想回去，你是不知道娘给我许配的姑娘跟钟馗似的，万一大晚上的，她把我当鬼吃了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滚！”
“哥，你再想想办法嘛！”
叶雾左手握拳捶向右手掌心，忽然想起来了：“要不然你去道观吧。”
学道要比当和尚辛苦多了，叶雾刚接触精怪的时候，在系统劝导下还特地去找老道长学习了一段时间。
天没亮就要起来，站着念经文，跪祖师爷，再上早课，背经书，画符箓，学打坐站桩。功夫不负有心人，学了两个月后，身手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老
道长说他进步非常大，要带他真正实践看看。
叶雾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师父使法儿把那恶鬼关进屋子，兜里符箓咒术整整齐齐，准备随时待命。
只见老道长慈祥和气地将其他人请出门外，上衣一脱，露出隆起的肌肉，一手将恶鬼掐住，骑在恶鬼身上，铁块似的拳头恶狠狠往脑袋上抡下去，“哐哐哐”直接将恶鬼捶得魂飞魄散，尖叫求饶……然后穿好衣服，打开门，谦虚和蔼地跟其他人说，恶鬼已经被他驱逐出去了。
叶雾双眼放空：“我当时害怕极了！我只知道道家会驱鬼，没想到是这种物理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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