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余容却始终不抬头,他问道:“你不写了吗?”
“啊……”沈将离这才想起旁边还有纸笔,他一慌,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在此人面前露怯,于是忙道:“写,当然写。”
他转身拿起笔,对着雪白的宣纸却陷入了呆愣。
濯清涟而不妖……濯、濯、濯,到底是哪个濯?
那个谁写爱莲说的时候,就不会挑个好记的字吗?
就在沈将离迟疑不定的时候,站在小亭外面的周余容却忽然上前一步,他贴身站在了沈将离的背后,伸手握住了他拿着笔的右手。
沈将离一下子就顿住了。
啊……
这该死的身高!
稳健有力的手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抓着他,轻轻落笔。
苍劲有力的字出现在了纸面上。
一笔一划,浑然天成。
沈将离都不敢使劲儿,生怕打搅了此人写字,他总觉得这一幕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好像……从来都没有机会被人手把手地教写字过。
哦,对,当初还有人愿意教他读书的时候,他还是只兔子,没办法手把手。
后来等他化形了,那人却不在了。
就再也没有人教他写字了。
短短一句话写完,沈将离的脸色已经完全涨红,他低着头不看人,口中喃喃道:“我……我知道怎么写。”
面前传来一声轻笑,沈将离立刻抬头,却见那抹笑容已经从周余容的唇角消失了。
沈将离心跳如雷。
而这时,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国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将离抬头看去,却见邹天皓站在不远处,他身上还是那身绛紫的官服,阳光下,仿佛是纯黑的一般。
沈将离微微一愣,他想起了邹天皓的嘱托,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乱跑,沈将离连忙退后,将地方让出来。
然后才抬头看向周余容。
原来这个叫周余容的人是国师。
他好像听说过,人间其实跟天宫联系很密切,往往会设置一个国师,与天宫交流。
但他又听说,天宫不可过多干涉人间的政务,估计这个国师也就是个摆设。
看他仙风道骨的样子,恐怕很少参与朝廷上的事情。
邹天皓倒是没有责怪沈将离,甚至还冲他一笑,只是他没有时间跟沈将离说话,就把周余容给叫走了。
沈将离追出去老远,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这才终于回到了小亭。
在小亭里坐了一会儿,他忽然懊恼地握了一下掌心。
不对啊,他为什么要盯着那个叫周余容的看?他不是应该多看看邹天皓吗?
之前在人间的时候遇到姬灏的凡人身份也是这样……他怎么老是干些让后来的自己不省心的事儿。
这个叫周余容的,别又是姬灏的化身吧!
沈将离懊恼不已,决定将这个忽然闯入的路人忘记,他起身收拾纸笔,却又看到了周余容握着他的手写下的那行字。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妖”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仿佛像是一个勾,轻轻地勾进了沈将离的心里。
什么东西。
沈将离一把将那张纸折了起来,那一行字也被遮挡了起来。
收拾了东西回到房间,沈将离就粗暴地将那张纸和笔砚给塞进了柜子里。
算了,就当他是辜负了书生的期望吧,练字什么的,还是算了。
……
晚上的时候,邹天皓来找沈将离,询问他这两天过得这么样。
沈将离过得倒是挺好,只是假装忐忑的样子对邹天皓说:“丞相大人,我毕竟是负了债的,在府内的生活虽然好,但是却也让我惶恐,之前不是说让我给您做书童吗?还是给我安排些事情来做吧。”
邹天皓听后笑了:“你是想去书房陪我读书吗?”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沈将离笑开了:“我陪你去不好吗?”
邹天皓听后大笑,当天晚上就带着沈将离去了书房。
一开始还不错,可到了后面,沈将离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他坐着坐着就躺下了。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还做了个梦,梦见他的崽崽已经出生了,是只黑白花的小兔子。
小兔子在他面前蹦来蹦去,好像是在跟他说什么,沈将离努力地听了好久,终于听明白了。
感情小兔子是在骂他蠢!
然后沈将离就被惊醒了,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还在邹天皓的书房,而邹天皓也还坐在桌子前批阅卷宗。
沈将离一愣,揉了揉眼睛:“什么时候了?”
“嗯?”灯火下,邹天皓抬起了头,他眉宇间的冰雪早就融化了,此时看上去整个温润贤惠,他瞧了一眼外头的月亮,道:“过子时了吧,你要去休息吗?”
沈将离微顿:“你不睡?”
邹天皓却笑了:“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
说着,他揉了揉眼睛。
此时的邹天皓眉宇之间已经有了疲惫,可他还不肯停手。
看着他勤勤恳恳的模样,沈将离又愣住了。
这样的邹天皓……有点熟悉。
像是一个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因为这份熟悉,沈将离坐了起来:“要不,我帮你吧。”
邹天皓却道:“不用了,你年纪还小,经不起熬夜,我自己来吧。”
沈将离坚持走到桌边:“我来帮你吧。”
邹天皓却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陛下身体孱弱,早朝经常缺席,朝中大小事务都由我来主管,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
被邹天皓盯着的沈将离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心虚。
说起来,他好像也是个甩手掌柜……嗯……辛苦沉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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